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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路过王建人家时,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只见王建人家堂屋的门大开着,那个六十来岁的媒老头和一个靠在长椅上、面黄肌rou的老头儿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两人有说有笑,非常愉快。快到中午,李小双和夏燿在厨房张罗午饭,莫许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数蚂蚁。一长串蚂蚁从坝子里搬家到屋檐下的石缝里,莫许一只不漏地数,数到一百二十五只时,阴阴约约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王建人推着车出现在坝子边的小路上。六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晒得他额头和手臂上全是豆大的汗,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建人叔回来啦?今天生意好吗?”莫许跳下台阶跑到路边招呼时吃了一惊。王建人似乎也没心情理他,盯着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媒老头眉头渐渐皱起。他一声不吭,但媒老头儿硬是被他盯得原地愣了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媒老头儿咧着嘴干笑:“嘿嘿,建人兄弟回来了?这次这个真不错,真可以考虑,回去跟你老汉儿好好商量……我过两天再来啊。”媒老头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与王建人和摩托车擦身而过。王建人垂了垂眼仍旧没吭声,推着他的车继续往回走。莫许干巴巴站在一旁,研究了他的面部表情半天,硬是没看出他到底乐意不乐意。“哎……”莫许幽幽叹气。这王建人的嘴就跟铜墙铁壁似的,漏出来的字少得可怜,与其跟他搭话找线索,还不如直接扒了他的衣服一看究竟来得容易。王建人把车停在路边,取了钥匙进门,屋中央躺在长椅上的王光华笑呵呵:“回来了?快坐斗,吹吹风。”王建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上厕所不?我抱你去。”王光华摇头:“不上,上午忙得水都忘了喝,没得尿。”王建人瞟一眼他身边矮桌上的杯子,水还是满的,转身朝厨房走:“那我去热饭。”王光华叫住他:“别走哦,过来,坐斗,我有话给你说。”王建人回头:“还没饿?吃了再说。”说着又要走。王光华板脸,气冲冲地说:“一两顿不吃还饿不死,你别给老子装,倪大爷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别说你没碰到他!”王建人语气不耐:“他又咋子嘛?”王光华:“他今天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儿,年轻得很,才二十岁,长得也不错,还没结过婚,就是反应比普通人慢了点,我觉得行,你说呢?”王建人沉默几秒,两条浓黑的眉毛一抬:“哈二?”王光华挺起胸膛:“哈二怕啥子?只要她能洗衣做饭能生娃儿日子照样过。”“……”王建人闭上眼吸气,足足半晌之后才开口:“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儿。”“先人板板的,你要把老子气死是不是?!咳,咳,咳……”王光华顿时暴跳如雷,差点没从长椅上摔下来。王建人赶紧上去按住他,给他揉胸口:“你就不能少cao点心?”王光华重新躺回长椅上叹气:“老子不替你cao心谁替你cao心啊建人……别他妈听外面那些人的乱说……打一辈子光棍?!他们打过吗?!说得轻松……老子才是光棍了几十年的人,一个人有多老火只有老子一个人清楚……”王光华一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后来就变成了伤春悲秋:“老子就是不想你跟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哪怕砸锅卖铁也要给你说个婆娘回来……有个婆娘好歹有个家,外面干了一天活回来有口热饭吃,衣服脏了有人洗,闲得发慌有个人说说话……一个人苦啊……建人,听老汗儿的话,改天跟倪大爷一起去看人,只要不哈得太过分就说回来……哎,老子要是早点死就好了,就少托累你一点……”“不要乱说。”王建人打断他的话:“你死了我才是真正一个人。”“……”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房间里无比安静。一会儿之后王建人起身:“好好躺着,我去热饭。”王光华不死心,盯着他的后脑勺喊:“去不去看人啊,倪大爷等我回话呢!”王建人顿了顿点头:“去,你是老汗儿你说了算。”王光华这才满意地舒一口气,重新躺回长椅上,眨了眨皱成几折的眼皮子目光朦胧地望着远方。王光华年轻时其实是讨过老婆的,但结婚没两年老婆就得了病——乳腺癌。那个年代医疗落后,老婆割去了一只乳|房也没能保住命,最后因为伤口溃烂活生生疼死,留下王光华和年仅几岁的儿子。一想起老婆死前痛苦的呻|吟和人不人鬼不鬼的憔悴样,王光华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从此对女人产生的恐惧,哪怕有续弦的念头,也不敢付诸实践。王光华虽然心里怕女人,却深知一个家没有女人的悲哀,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给王建人讨一个回来,管他寡妇也好,智障也好,只要会做家务会生孩子就行。在外人看来这种想法偏激不可理喻,但对他而言,是一种圆满……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王建人又推着他的车出门了。路过夏家门前时,夏燿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建人叔,这么大的太阳就去跑车了呀?”王建人抬头,见夏家兄妹悠闲地趴在走廊阳台上剥花生,花生壳从二楼掉到坝子里,到处都是,他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推车。下午一点多,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这个时间点骑着连块挡风玻璃都没有的摩托车在马路上跑,好比把自己放在热锅上炒——可见王建人捞钱的决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么热也有人坐车,建人叔生意真好啊。”莫许觉得阳光越来越刺眼,刺得人眼睛又酸又痛,回头对着屋内一边剥花生一边打趣说:“哎,哥,你说建人叔真是王大爷亲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两一点也不像呢……”“不是亲生的,难道是充话费送的,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夏燿给她一记白眼又伸手捏她脸上的rou:“是王大公,不是王大爷,脑子烧哈了是不是,连辈分都清不到了。”虽然不痛,但莫许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捏懵了,她瞪着眼含糊不清地警告:“松手,再不松手我生气了啊。”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敢捏她的脸,简直不知天高厚。夏燿咧着嘴笑:“你长这么多rou,不是拿来捏的干啥子的?”莫许憋了两口气突地大叫:“救命啊妈!我哥掐我!”李小双的吼声从楼下堂屋里震出来:“三娃儿!你皮子又紧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给你松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