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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贵人村民跪伏在地上,都没见到贵人搀扶严锦。里长却因排在阶上,瞧了个一清二楚。心下感到忧喜参半。喜的是,今晚侍寝的人选有了。忧的是,她有个悍夫倒不好办——没几百两银怕不能让他放手。也是天意。先前特地遣人知会李燕妮等佳人,嘱托打扮精细些,若是入了贵人的眼,晚上少不得有招寝一说。没想,一上来看中个有夫之妇。到底阿泰家的那长相世间等闲难见。也是她的福命到了!里长心中乱蝇作舞,杂念纷飞。寻思着该怎样夺妻才好。这头,秦漠已出声赦了众人:“诸位请起,不必拘礼。”声音温雅平和,干干净净的,无有杂质。众人不知醉了怎的,趴着不动。倒是李燕妮头一个往起一站,掸了掸膝上尘灰。先左右顾盼,似乎好奇大家为何还跪着——然后把一双翦水妙眸瞧着贵人,露出小鹿般的惊怔神气。恰是一派天真,不知惧怕为何物。秦漠对她微点个头,目光温暖地扫过众人。李元庆捏着嗓子轻喊:“起来起来!”众邻埋着头,互相瞧瞧,才陆续平了身。垂着颈子,不敢擅自窥视。秦漠的表情越发亲切,软和。他并未急着说话,只是脉脉瞧着。好像这些人都是他亲生的,目光里暖意融融。众百姓被他瞧得又紧张,又害羞。女子们都忸怩起来,男人们也挺不自在。不知贵人这一脸深情是要闹哪样。看了这么久,咋不讲话?是在观察潜在犯人,还是在瞧美人?各有所思。王寡妇捺不住本性,斜起眼睛,摆出一丝媚态来。里长知会过的几位佳人,眼里也都泛起光,各使手段。小孩们瞪着小畜般的眼睛,一脸无知。老人们微张着嘴,满面风霜。只有四奶奶特别一些,把那缺牙的嘴一咧,对贵人绽开一个黑洞洞的笑来。秦漠“噗嗤”一笑。这一笑的魅力,端的是冰雪消融,华枝春满!慈悲的菩萨也比不过他。目睹如此骄颜,草民们犹如遭受圣光洗礼。心尖子都在颤栗了。贵人招手道:“老人家,过来说话。”四奶奶连忙迈着小脚儿,颤巍巍上前去,颇有点装疯卖傻地笑着。秦漠问:“老人家,你家几口人?”“我家是绝户。”她说得还挺自豪的。秦漠怜悯地顿了顿,“那,你家可有粮食丢失?”“没有。我不种粮食。我是灵媒,靠人供养滴。”“灵媒?”秦漠感兴趣地问,“通灵么?”“会通灵。还会看鸡眼、敬蛇,治火丹,勘阴阳,开天眼,断前世今生!我老婆子不是吹,都是太上老君传下来的本事!”她说得半点不打格楞,口才极利索。秦漠挑了挑眉毛,颇惊奇地问:“既如此,老人家可知粮食如何丢失的?”“我开天眼瞧过了。是老鼠精偷的。房子一般大的老鼠精!”“啊……老鼠精现在何处?”“现在就不晓得啦。整座山都瞧不见!一定藏得老深!”秦漠嘟了嘟嘴,略作思量。似乎一点不觉老人荒谬,恳请道,“关于老鼠精,老人家一有新线索请告知本官,可好?”“一定,一定。”四奶奶仰着头,喜笑颜开地说,“你是个好官呐!”秦漠又笑了。似乎存心施展魅力,笑颜轻舒缓展,如天上名花在绽放。众村民都松了根弦,相继爆发出神经质的笑来。“呵呵呵……”“嘿嘿嘿……”男人憨得冒傻气,女人羞得直捂嘴。每个人憨态可掬,露出小动物似的神态。秦漠挺有一套的。严锦觉得。目睹村民淳朴的表情,很难相信他们身上背负了杀戮的诅咒。一定是阿泰弄错了,她由衷这样希望。如是想着,不禁抬头凝视着丈夫。阿泰面无表情,附耳对妻子说:“和尚在那处,我过去说会子话。”严锦微微一愕,随后点了个头。云信和尚正在周氏祠堂前,单独霸着一张八仙桌念经呢。不知要超度谁。阿泰甩开膀子,大摇大摆、慢条斯理地去了。好像是在逛集市。此举让四周笑声一静,众人傻眼地愣住。惊慌与错愕在每张脸上漫延开。里长额头泌出了冷汗,不迭告罪道:“村野匹夫不知礼数,望贵人恕罪。”说着,对儿子使了个凶狠眼色。李元庆暴睛瞪眼冲上去揪住阿泰,“混账不知事的,当着贵人无礼,还不下跪赔罪。”他是豁出去了。以伶仃之躯阻拦阿泰,螳臂当车地抱住那只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打算拖住他当场治罪。阿泰偏过头,用眼角余光乜着这腌臢物。默默抬起胳膊,把人提到了秦漠面前。挑衅似的把这玩意儿揪下来,往他脚下一丢。满脸不屑转身走了。秦漠嘴角猛地一抽,“……”后头跟来飨民的知州、乡簿、众皂吏、捕头等慌作一团。护卫们冲上来就要拿人。刚破冰的空气又迅速冻结。草民们噤若寒蝉。秦漠抬手阻止,温声道:“无妨。正该如此随和,才合本官心意!大家都如此吧。”众人:“……”这叫随和吗?明明叫无法无天吧!秦漠和缓说道:“粮食丢失,至今未破。本官虽刚上任,也难辞其咎。今日设飨宴,一在罪己,二为抚民。诸位只当平常,不必太多拘束。莫站着了,都入席吧!”他转过身,对严锦恭谨地低头说:“夫人,请上座。”四周一片安静。里长忽然大悟:原来阿泰是个知趣的。他主动离开,是为了把媳妇留下侍奉贵人的吧?错愕的严锦浑浑噩噩的,被安排到了女宾首桌的首席上。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在秦漠示意下,几个婆子小吏上前来,安排村民入席。共五十多桌,每桌八人,男女分开。桌上像模像样摆了酒盏果碟儿,七八样冷盘。花生、糖栗子、鹅掌、鸭舌荤素俱全。被安置到严锦旁边的,是一位年纪约莫五十的夫人。面容清秀端肃,看人时眼神锐利,像藏着针。她入了座,对严锦微笑道:“这位娘子有些个面生,倒像不曾见过……可是新嫁妇?”“奴家是新嫁的,拙夫周泰……”她笑着补充道,“就是方才险些闯祸的莽汉。”“啊……”夫人脸上像断了片,空白了一瞬。连坐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