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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事情,却是此时才知道。梁玟中了魏郯的计。梁玟攻北方,土地乃是其次,最主要的却是粮草。十几天里,魏郯千里设伏,引梁玟一步一步入内。而就在五六日前,时机已到,魏郯下令四面出击。梁军回师不及,在邰阳受了重创。梁玟领军回撤,却被断了后路,就在新安江的边上,梁玟在混战中中箭,坠马而死。魏慈道:“大堂兄原本想亲自引军追击残部,可听说雍都这边不好了,便即刻班师回朝,留下孟忠、许寿等人率军南进。”我和周氏、毛氏等人听着,皆颔首。“我还要往城墙查看弩机。”这时,魏安从席间起身,向我们开口道。众人皆答应,魏安行了礼,往堂外走去。“听说水军在新安佯败了?”周氏看着魏安的把背影,神色有些可惜,“大堂兄和四堂叔将水军训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要水上大战一番才是。”“谁说的。”魏慈不以为然,“水军在汝南与梁玟的水军可是轰轰烈烈战了一场,且对岸领军的还是崔珽。”“崔珽?”我讶然,“他不是梁玟的军师么?怎会在汝南?”魏慈道:“长嫂有所不知,梁玟要被罚,崔珽本不同意。梁玟便将崔珽留守,自己过了江。”“战况如何?”毛氏问。“当然是这边赢了。”魏慈笑眯眯地说,“梁玟水军的船骸漂得满江都是。”说着,他感叹,“还是我们阿安聪明,什么博陵麒麟子,阿安的楼船才叫巨舰。”我听得此言,想到了魏安和崔珽的邀约,而如今,崔珽败了。午后,我到魏安的院子里去。不出所料,他又在对着一堆木料敲敲打打,十几年如一日。“长嫂。”见到我,魏安停下手里的活,向我一礼。“四叔。”我微笑,看看他做的物事,仍是一艘船。“四叔还在造船?”我问,“我听闻四叔与崔公子的水战,是四叔胜了。”不料,魏安摇摇头:“不是。”“不是?”我讶然。“我不如他。”魏安道,“梁玟攻水寨过江时,带走了大半船只,而兄长佯败,迎敌的不过是些残缺老旧之物。待水军战汝南之时,崔公子手中船只不足,而我方几乎一倍于彼。崔公子仍能僵持五日而拜,可知其果真了得。”我看着他,觉得此人实诚得可爱。“如此,”我问,“四叔还想与崔公子切磋么?崔公子何在?”魏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我会去找他。”梁蕙的丧事还在办,府中忙碌了几日,我一直不曾出门。一日,阿元去李尚那边探望,回来见我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怎么了?”我问。“夫人,季渊公子走了。”阿元道。“走了?”我诧异,“去了何处?”“不知。”阿元摇头,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这是他让公羊公子转交与你的。”我愣住,接过来。展开,上面确是裴潜手笔,只有寥寥数字。蓬莱千里,三月胶东。魏傕回到雍都之后,虽有韦郊精心调理,可是正如韦郊所言,一个月之后,他还是去世了。他走的那夜,魏郯、魏昭、魏安以及一众子侄都在榻前送终。府中为许姬戴的孝还未除,新的孝又要换上。棺内,魏傕衣冠隆重,双目紧闭,灰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的样子像睡着了一样,却又与睡着的样子不同,奇异的死寂。我看着他,心底不禁欷歔。我离开莱阳,与魏郯成婚,又有了阿谧,穷根究底,是缘起此人。我对他虽从来腹诽多过称赞,却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有几分敬意。一代枭雄,曾经叱咤风云,连天子都忌惮,却也终有一日会毫无知觉地睡去,与从前的一切尽皆了断。我想到了父亲,又感到些讽刺。同是权臣,他们一个将要全身厚葬,一个却已经身首难觅。是因为父亲太忠君,手还伸得不够长么?魏郯立在魏傕棺前,许久也没有挪步。他背对着我,肩上的抖动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心里也不好受,轻轻拉过他的手。片刻,他紧紧反攥。堂上的哭声不绝于耳,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从天子到臣属,雍都中的大小人物来了个遍。天子也来了。除了他,还有徐后。虽然不必服丧,可他们二人来的时候,身上却穿得素白。魏郯与一众族人向他行礼。他亲自为魏傕化了纸钱,火苗翩翩而起,映着天子平静的面容,更显清瘦。“大司马节哀。”他对魏郯说。魏郯没有言语,行礼谢过。这是魏郯凯旋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天子。他与魏郯面对面的时候,虽然一个站着一个行礼,却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有尊卑之分。吊唁过后,天子的目光瞥过我,无波无澜。我抱着阿谧,与他对视,并无言语。魏傕出殡当日,朝中、军中,魏氏臣属无数,出殡当日,戴孝送殡的人绵延数里,哀乐连天,一直送到雍都三十里外的青箬原。而满了七七之后,郭夫人搬入了佛堂,而魏昭便踏上了去融州的路。魏郯让他在雍都多留了两个月,为的就是给魏傕送终。离开的那日,很意外的,他来求见我。“不知二叔有何事?”我坐在堂上,讶然问他。魏昭这些日子以来消瘦了许多,衬着孝服,竟显得有些单薄。“弟求见长嫂,乃是想问一些旧事。”魏昭道。旧事?我看着魏昭:“二叔但问。”魏昭看着我,低声道:“许姬,是如何去的?”我有些诧异,片刻,微微摇头,道:“许姬去世之时,妾并不在府中。不过第二日,她的尸首实在井中发现的,府中的家人曾经看过,其死前并无挣扎之象,当是自尽。”魏昭听着,片刻,又道:“长嫂曾说,公主是死于乱军?”“公主乃许姬所杀。”我说。魏昭的面色发白,少顷,他垂眸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多谢长嫂。”他向我一礼,“治儿留在府中,日后还劳长嫂多加照顾,弟告辞。”说罢,拿起包袱,站起身来。“二叔今后如何打算?”我问。魏昭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弟已是孑然一身之人。”将包袱往身上一背,朝堂外走去。“他走了?”阿元从堂外进来,问我。“嗯。”我颔首。“还会回来么?”阿元问。我没有回答,望着魏昭离去的方向,心里想着的却是他方才的话。那身影消失在门外,孤寂而清冷,与我最后看到的许姬,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