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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渐渐被欲望,被野心所包围,一双眼眸汇聚间,化为了慑人的光芒。“疆场虽是艰险,皇太孙作为天潢贵胄,必是坐镇后方,太孙是吉人之相,有陛下护佑,又有大兴英勇的将士保护,必能替陛下驱逐鞑靼,建下不朽功业——”身旁侍立的灵宝不失时机地递来这句话,似乎在建恒帝做最后的动摇与挣扎间,指引了一个明朗而辉煌的方向,在那里,书画着千里江山的最美画卷。“灵宝——”沉默了许久,殿内终于响起了建恒帝决然的声音,灵宝当即上前躬身回应,这一刻,建恒帝的眸光凛然而携着难掩的欲望,每一个字句皆是坚定不移地自其齿间咬出,不容置疑。“拟旨,封皇太孙萧译为驱虏大将军,代朕率领二十万将士,即日出征宣府,讨伐鞑靼。”话音一落,灵宝当即应声道:“奴婢遵旨。”这一刻,建恒帝说下这一番话似是累极了,不由疲惫地闭上眼,寂静中,床前的灵宝与不远处的归元默然相视,随即便能听得归元的从容声。“陛下累了,贫道便不打扰,先行告退。”建恒帝似是睡着了一般,留给归元的,只有沉默的呼吸声,归元见此微微颔首,随即缓缓退去。当建恒帝的旨意下来时,当即引来满朝文武的轰动,如今执掌天下的天子缠绵病榻,有着监国之权的皇太孙却是被派往宣府督战,如此的分配,只让人觉得,如今的皇帝,当真是老糊涂了?就在众人惊然诧异时,一道旨意随即下发,命内阁暂代政务,除机要之务需向皇帝亲自面呈,其余皆可由内阁票拟,东厂落印。此消息落入毓庆宫,不知究竟是喜还是忧。如今太孙妃兄长的尸骨尚未寻得,夫君皇太孙却又要领军出征,疆场之事哪里有过定论,这一去是兄是吉,实在是难测。因而在旨意下来时,毓庆宫上下便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翳,莫说是元皇后,便是内阁亲自前往乾和宫劝服,也皆未能使当今的皇帝回心转意。可再如何劝,众人也皆是怀揣着一个度,毕竟无论是太孙替天子出征,还是孙儿替祖父出征,皆是天经地义,而驱除鞑靼乃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即便是作为皇孙贵胄,也是义不容辞的。此事,似是就这般定了下来,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而此刻在众人心中,一个疑惑也愈发强了几分。世人皆知皇帝对当今皇太孙的偏宠,可如今再看,却是觉得皇帝的脾性,是越发古怪了。第三百二十五章最后的离别秋夜萧瑟,墨色的幕布下,今夜没有一颗闪烁的星星,凋落的老树盘踞在殿前,只留下凄冷的影子,略显冷清的月光悄然落下,被干枯的树桠摇碎,成了斑驳的影子,洒在地上。偶有两只不知名字的鸟雀飞来廊前,哑然啼鸣,徒生了几分离别之意。明明明日便要出征了,明明,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可今夜的毓庆宫内却还是未有平息,透过窗格,殿内烛火明亮,摇曳之间,一抹温柔的身姿立在悬挂寒衣的榉木架前,凝然不动,一双手平静地抚过上面的每一片冰冷,每一寸寒凉,指尖触碰中,将那头盔轻轻放置着,可不论如何去调整,似乎总是摆不正了。与将士商讨半日,此刻才得以披星而回的萧译默然立在软帘后,眸中血丝微凝,疲惫的神色中,难掩不忍与愧疚。听着身后窸窣的声音,顾砚龄没有动分毫,就那般近乎固执地摆放着那看起来已经极为归正的头盔,直至一个温热而疲倦地怀抱将她牢牢环在其中,熟悉的气息总能让她缓下心来。“这些事,让檀墨来做罢。”耳畔的声音轻而喑哑,携着几分难掩的意味来,顾砚龄的手一点一点自那冰冷的头盔上滑下,神色恍然而平静,直至落在胸前雪亮的盔甲之上,终究坚定地顿了下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从容而酸涩。“明日你便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替你整理这些,假手他人,总是不放心——”说到此,怀中的人仍旧平静而贤惠地理着盔甲的系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这一幕落在眸中,萧译的喉中艰涩,想了许多,到了嘴边,终究只化为了几个字,却是缱绻缠绵,足以牵动人心。“等我,阿九。”话音一落,怀中的人手中僵滞,身子虽未紧绷,却是顿在原地,似是过了许久,久到那几个字早已散在风中,不见丝毫动静之时,怀中的人终于低下了头,沉默中,忽然转过身来,却是用双手紧紧环住萧译的腰际。“我知道,明岁你必能得胜还朝——”说到这里,抓住他衣服的手越紧了几分,怀中的人声音虽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婉,却是携着几分不易察觉,他也从未听过的颤抖与萧瑟。“疆场之上总是不比家里周到,去了宣府,要小心照顾自己,即便是小小的风寒,也不要小觑,天凉了,记得让檀墨替你加衣,眼看着便要入冬了,这个年关不知你能不能回来,那些冬衣我都叠好放到了那一个朱漆楠木的大箱中,知道你喜欢饮雪顶含翠,我也叫醅碧她们备着,让檀墨收好了,只是天冷茶易凉,凉了便莫要再饮,容易伤了身子——”絮叨之语从怀中人的口中徐徐道出,却是温暖如一双手,抚平了他这一日的疲倦,让他眉目不由缓和了几分,可那份挥之不去的离愁,却是更浓了。“好。”艰难的一个字,似是千钧重的承诺,引得怀中的顾砚龄靠在那个坚毅的胸前,微微低下头,却是抑制不住眸中的热意,下一刻,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怀中的人终于抬起头,扬起那张温柔而姣好的脸来,眸中没有担忧,没有悲伤,也没有离别的不舍,更没有小女子的矫揉造作,有的只是信任,坚定,还有作为妻子的鼓励。“此去不论在哪,即便隔着千里,我与阿诺,安乐都会在家等你,你从未对我食言过,我知道,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食言。”说到这儿,顾砚龄缓缓伸出右手,轻轻触碰着萧译的额际,一点一点勾画至他蹙然的眉宇,难言的眼眸,坚毅的鼻梁,还有那薄削的嘴唇,直至抚着他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而过,即便没有一句话,可那份不舍与情愫皆化为了指尖的贪婪。“这一去。”话语中,萧译眸色喑哑,轻轻握住那只摩挲的手,一点一点,滑至他的胸口处,一同感受着他那颗跳动的心。“你要保重。”话语沙哑间,萧译的眸中化开几分安慰的笑意,却是带着几分离愁别绪。“还朝之时,我定会与四叔,一同回来,大哥——也一定会一同归来,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