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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命运对我苛刻,我好生委屈,觉得不公平。但是你说得对,我之所以委屈,不平,是因为我贪心。我想要一些东西,但我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我撒娇,我逃避,我总是连累身边的人。如果当例不是为了救我,师走不会残废;如果我肯干脆一点,曦禾就不用用自己当陪葬去达成目的;如果我能忍受痛苦,就应该早一点让曦禾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做好,我不肯付出我自己。但是,就在刚才,就在jiejie难产,江太医问我要孩子还是jiejie的耶一刻,我悟了……”她的目光一下子灼热了起来,转过头望着薛采,眼睛亮晶晶。“小采,我悟了!父亲对我说新野于我,是多么多么重要,可以让我之后的道路,都走得非常平坦。但是,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平坦呢?如果遇到问题,就勇敢地去面对,想方设法处理掉;如果害怕皇上驾崩,那就遍寻奇方,不让他死掉;如果害怕朝臣为难,就做到让他们无法挑剔……谁的人生会一帆风顺?不都是一步一步刻苦地、努力地走过来的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昕以,要期待明天更好——我明白了。”薛采凝郁的睑上,也终于绽出了些许柔和的表情,他扬了扬唇角,似乎想笑,但目光依旧深沉。姜沉鱼便先他一步笑了笑,低声道:“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新野的出世会对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你担心有臣子会拿他做文章来威胁到我的地位的话,那么就把那些朝臣找出来,铲除掉;如果你担心新野得知父王的真相会恨我,那么,就自小引导他……不管你担心的是什么,面对之,挑战之,粉碎之——事在人为。”薛采终于笑了,目光闪动着,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五官显得说不出的好看。姜沉鱼看得呆了一下,轻叹道:“你这佯的孩子,长大后,不知道该让多少女孩伤心呢……”薛采刚起的笑意瞬间就沉了,瞪了她一眼:“那也跟你没关系。”“我cao心呀。”“你先替自己caocao心吧。”“我有什么好cao心的。我都嫁人了的。”“当一辈子活寡妇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会让我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幸哪……”“你本来就不幸!”“可我今天很幸运啊,老天听见了我的请求,救了我的jiejie,也救了我的小侄子……”“你快烦死了!”“本宫不跟小孩一艘见识……”“哼。”“哼……”图璧五年五月初十,姜贵人诞下麟儿,后大喜,亲赐名新野,册封太子。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新相这世上有个词,叫“天道人事”。天道人事不可违背,意谓大势所趋。以往看见,也不过是当寻常的一个成语记了,理解了,便丢诸脑后。世上的或语很多很多,但人的一生中真能亲自经历的,其实很少很少。可当姜沉鱼看到那封署名为“姜仲”的请辞书时,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起来的词就是——天道人事。继画月最终顺利诞下了新野,母子平安之后,又一桩困扰她许久的难事自动在她面前解开,不复存在。但比起画月来,事实上,姜仲才是她的心结。因为,对于姜画月,姜沉鱼有的只是怜悯和珍惜,无论画月怎么嫉妒她怨恨她,那都是画月单方面的感情,姜仲则不同。对这位养她生她栽培她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也寄托了很大希望的父亲,姜沉鱼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她厌恶他的人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姜沉鱼既然不肯盲从,就注定他们不是同路人。但另一方面,骨血至亲,毕竟不是说决裂就决裂,说分道扬镳就可以分道扬镳的。因此,如何处置自己的父亲,就成了她最头疼的一件事情。虽然她也说过一切秉公办理,但真要实际cao作起来,却十分艰难,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发生了就可以彻底过去的——比如说,杜鹃。回城事毕后,虽然姜仲寻了个机会将卫玉衡招回帝都,且杜鹃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但姜仲终究没有认这个女儿,杜鹃的身份还是得不到承认。原本姜沉鱼还为这个烦恼了一阵子,但当她去卫府看望杜鹃时,却发现身为当事人的杜鹃自己反而想得很开,理由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跟着遭罪。我已经很不幸了,但我起码可以让始终被蒙在鼓里、毫无过错的母亲,避开这种不幸。所以,我不会认祖归宗的,我也不屑认祖归宗。”“那么,你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杜鹃将一双毫无光彩的眸子对准她,最后轻轻一笑:“我不会停止报仇的。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然后,寻找每个可能的时机,扳倒姜仲。就算报不了仇,我也要恶心着他,让他愧疚,让他头疼,让他时时刻刻记着——他曾经做过多么卑劣的事情。”那就是杜鹃的选择。姜沉鱼觉得她其实没有说真话,但是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放弃。也许,比起自己,杜鹃对父亲的感情更加复杂吧。如今,姜沉鱼在灯下,捧着这本折子,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抬起头,命令道:“宣右相。”罗横立刻出去宣旨:“皇后宣右相觐见。”片刻后,姜仲缓步走进书房:“老臣参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丞相可否明说一下辞官的原因?”姜沉鱼将折子递还给他。姜仲却没有伸手接,依旧弓着身子道:“一切都如书中所言。”“丞相正值壮年,正是为国效力的大好时候,怎就厌倦了纷争,要求归隐呢?”姜仲抬起头,注视着她,片刻后,轻轻地笑了:“皇后在怀疑老臣?皇后觉得老臣是在以退为进?或者另有图谋?”姜沉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了。姜仲收了笑,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长长一叹:“皇后,能否屏退一下旁人?”姜沉鱼沉吟了一下,命令道:“我与右相有话要说,你们全都退下吧。”宫人应声退下。偌大的书房,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宫灯的光,也不像平日里那么明亮,一眼望去,只觉哪里都是阴影幽幽。而在重重阴影里,姜仲高瘦的身躯看上去竟有些佝偻,再细看,鬓角也有了些许银丝。父亲老了……姜沉鱼忽然发现,就在她与他冷眼相对的这段时间里,父亲在迅速苍老,才不过一年时间,就仿佛老了十岁。“沉鱼……”在她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