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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回坏事的那几个特别倒霉罢了。就在这时候,尚琼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进来了,高声道:“赵举人说得好。若不是地方官员辜负朝廷信任,贪墨公款,也不会累得近万百姓惨死。犯下了这样的罪责,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诸君日后为官,只需想一想,如今大理寺牢狱中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诸君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落得那般下场的。”这话听得众学子人人色变。虽然大家都觉得尚琼这话太不吉利,可他是太傅之子,皇帝的小师弟,也是士林名家,在这书馆中地位超然,平日对他们指点良多,众人都不敢无礼,纷纷恭敬应声。有了尚琼出面,这两幅画在书馆中算是稳稳地收录下来。平时就卷起放在“地理风土”类别的专用书架上,但总有人会借来看。学子们议论的重点也参差不济,有人讨论天灾,有人讨论廉政,还有人讨论堤坝案——怎的审了这么久,还不见结案呢?害死了那么多百姓,那些人早该处以极刑了!没过多久,又有更多的举子赶到了京城,提前来准备二月举行的会试。其中就有上海府的举子们,还有一位更不得了——他是南汇县今年唯一一位前来赴考的举人。正主儿来了,他既是南汇本地人,想必比赵焜更清楚当地的情形。书馆的学子们小心打听得他没有亲人在潮灾中去世,方才放心地询问起他来。不料这一问,那位举子就激动得当场落下泪来。他是没有亲人死亡,可他的家业却全毁了。他在南汇本是富家子弟,父母早亡,娶得一房贤妻,生了两个孩儿,全家人住着大宅子,手握百亩良田,另有十多间店铺、四处仓库出租,生活富足安逸。潮灾发生时,他带着妻儿前去奉贤的岳父家中省亲。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房子店铺被冲塌,良田尽毁,仆从死散,连父母牌位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带着妻儿寄居在岳父家中,一草一纸俱是依靠岳家接济,上京的路费还是亲友们勉强凑的……他还提到,南汇县今年有资格参加乡试的生员,原有几十个,可最后参加的却不足十人。那些未能出现的生员,不是早已在潮灾中丢了性命,就是有丧亲之痛,需要守孝。整一个七月,他妻子替他足足送出去五十八份奠仪,其中不乏同窗好友、亲近师长……他对堤坝案的犯官们深恶痛绝,还冷笑着说:“前任南汇县令坏事后,他的家眷住进了一家豪门大户的别院,仍旧锦衣玉食。可那又如何?海潮一来,那家大户自身难保,他妻儿俱亡,仆从四散,只剩一个老母,摔断了腿,磕破了头,被人抬到安置所去,与其他灾民们一起吃救济的粥。被人认出来后,灾民们深恨她儿子害了全县百姓,都不愿意搭理她,她差点儿活活饿死!还是邻县县令好心,命衙役给她送了点吃的,她才得以活命。如今她就在南汇县城大街上行乞呢,可谁不知道她的身份?根本就没人施舍给她,她还是要靠衙役每日给的两个馒头才活下来。但陶县令再好心,也不过是代职。等新县令上了任,谁还管她的死活?这就是报应!”其他学子们听得毛骨悚然,不是因为他对堤坝案犯官的恨意,而是赫然发现,原来在天灾面前,并不是只有黎民百姓会丢了性命。那些与他们同样身份的生员、举人,甚至是官员、官眷、世家大族,都没一个能逃得过。就象是那位涉案的前任南汇县令,贪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他身陷囹圄,妻死子亡,老母落到要行乞为生的地步,生不如死。那还不如当初不贪,尚能保得住一家人富贵团圆呢。他们开始换一种思路来看待这场天灾:如果是我遇上了……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学子们私下议论着这些事,又关心地去打听堤坝案的审理情况。他们拜访认识的同窗、师长、亲友,然后他们的同窗、师长、亲友又再去拜访各自的同窗、师长、亲友……等到小年夜的时候,聚集在京城的读书人群体,已经在皇帝与朝廷不知道的时候,对堤坝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随着进京赶考的举子越来越多,这种议论,也会慢慢地向全国蔓延开去。而此时的赵琇,却不再做任何干涉动作了。她只需要开一个头,后面的事,就不是她能控制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建南侯府上下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各家年礼都送出去了,又收到了许多年礼。赵琇还要忙着将这些东西登记造册呢。今年新年大朝,祖母张氏是一定要入宫晋见太后娘娘去的,赵琇也要陪着走一趟。为此她们祖孙三人都要做几身新衣裳,另外还有除夕祭祖事宜。三房、五房、六房皆有族人在京,今年祭祖定是要大办的。赵琇在这百忙之中,还不忘留心广平王府的动静。广平王依旧留在宫里治眼睛,不过广平王世子高桢,却在年前回到了王府之中。L☆、第五百三十一章匆匆一面高桢在广平王府里料理了几件要紧事务,过了一晚上,大清早的就往建南侯府来了。赵琇正陪着张氏用早饭,看到他来,还十分惊讶。高桢倒是冲张氏笑得十分乖巧:“一大早出了王府,还要赶着回宫,半路上折到府上有事要办,匆忙间竟来不及用早饭。不知老夫人可介意赏晚辈几样早点?”张氏当然不会介意,还笑吟吟地请他坐了下来,在房间当中开了一席,送上热腾腾的早点,还劝他多吃一些。她问起高桢过来是要办什么事,难不成是为了找赵玮:“玮哥儿一大早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去衙门了,只跟你相差不到半刻钟,实在是不巧。若是有要紧事,我叫人喊他回来?”高桢当然知道赵玮在半刻钟前出了家门,也不说破,笑笑说:“我不是来找玮哥的,是来请赵大meimei帮个忙。我在宫里跟皇祖母闲谈,无意中提起meimei将一些西洋人的游记译作本国文字,有些颇有趣味。皇祖母很感兴趣,我就想过来问meimei借用一下。还有,meimei在江南不是画了许多山水画么?皇祖母从前也去过江南,如今十分想念,却是去不得了。我想将meimei的画作拿去给她看一看,也算是一偿她的愿望。”赵琇惊讶极了。她是画了不少写生,但她的水平只是在闺阁中还算可以,跟名家大作差得远了。皇宫里有多少名家手笔的江南山水画,太后何必要看她画的呢?她犹豫了一下:“那只是我练笔之作,就怕太粗糙了些……”高桢却并不在意:“我知道meimei是边看边画的,画的都是实景真景。皇祖母要看的,可不正是这样的景致么?meimei也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