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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坐在上头晒了一会儿太阳,小黄蹲在她的脚边,仰头看着林羡读书,脑袋时而往下垂垂,打瞌睡。林羡识一些字,但不多,还是她母亲在世时候教的。自从前朝孱弱亡国后,当朝从上至下皆尚武,女人读书从来不多,如今更是屈指可数。林羡小时候家里光景还不错,她母亲林萧氏有心和她爹商量送她去学堂,却不想学堂里不收女学生,只能作罢,在家里由着林萧氏这个半吊子教一教。后再两年,林羡父亲去世,母亲伤心过度一蹶不振,读书的事情就给抛到了脑后,若不是林羡自己常常还想起看看书,恐怕如今已然成了个白丁。这会儿一本论语看得磕磕巴巴,遇见些晦涩难懂的更是如同见了天书。林羡有些恼的将书放到凳子上,目光重新落回到那鸡笼上。晒了一会儿太阳浑身回暖起来,四肢不像早起时候那般麻木,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将书和凳子放回屋里,又取出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竹筐子背到身上,走到门边才回头对小黄道,“你在家里看家,切莫让人进屋。”话一说完,林羡自个儿忍不住也觉得好笑。她低头看看认真蹲坐着的小黄,笑着,“也只你我将这话当真了。”说完就开门出去,小黄果然没有跟上去,只原地坐着。趁着这会儿出去找柴火,来回正好消磨一下午的时间。她才九岁,后两年林萧氏又病弱,连个女工都未曾仔细教导过,连点织布针线都不会。林羡锁好门,才迈下台阶就有人迎上来和她说话。来人是隔几户住着的王秦氏,一身整齐衣裳,面上隐约几道褶子显出年龄。论辈分来说,林羡得管她叫一声王大娘。“阿羡,那等媒婆嘴里没好话的,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年纪还小,往后再找就是了的,只大娘要嘱咐你一点,你个小姑娘家的,一个人在这城里住着到底不安全,我记着你家里还有些祖屋?何不买了这院子,回乡去?”王秦氏言辞恳切,像是真心为林羡好。林羡低声恩了下,后推诿道,“哪里有什么祖屋,有也都是叔伯家的东西,虽说家里人都不在了,可也轮不着我一个女娃回家要祖屋不是,这没法说。”她说着往前迈步,半回头说了句,“我去城外捡些柴火,大娘您忙去吧。”林羡声音软绵绵,又糯又甜,可拒绝的意思偏偏滴水不漏,让人没处再下口。王秦氏皱了皱眉头,没追,只失望之色难掩。王家人想买林家院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样的说法林萧氏还在的时候就有过,一直没有如愿罢了。林羡的背影才拐出胡同,王秦氏身边就拢起两三个妇人,低声切切说话。“呵,我才知道,林家竟是连乡下都没亲戚了?”“这命硬可真不是谁胡乱说说的,全家人都给她克成这样。”有个别心软的也不忍这么编排一个女娃娃,“也不好这么说,她家人丁本来就少,年纪大了自然就要没的,哪里能全怪到她的身上?”可这样的话自然不让人喜欢,其他人多半只嘲两句便摆到一边不理了。这些话隐约跟着凉风落进林羡耳朵中,她抿唇歪歪头,只当那是一阵老鼠吱吱叫。林羡背着框子一气走到城外头,城外有片林子,冬天总有些枯枝碎叶的,捡回去将炕烧暖了也能舒服不少。不过这样的林子里有的多半只是细碎的枝条,若是想保暖需要蹲在地下时时的添柴,不然也不过一时半刻就要凉的。林羡的打算是能暖一点是一点,等回去烧了炕,再将鸡窝搬到屋里去,多的不要,这样的天气能孵出三五只小鸡也是运气。官道两侧的枯草地上,早晨的寒霜给太阳照过只剩下露水,即便是小心翼翼的踩过去,等到了林子里,林羡的旧布鞋也已经湿了一半,脚趾慢慢的染了凉意。官道上偶有马车往来,多数是四周乡下的农人进城。一辆简陋的牛车远远从官道尽头驶近,赶车的是个老翁,拉车的是一头老牛。车上坐着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他正抱着怀里的一个大布包打瞌睡,头不住的往下点到那布包上,瞧着懒散。老翁眯起眼睛往前看了看,扭头对他道,“这位郎君,前面已经到了清溪镇了。”萧祁文抬起头遥看一眼,认出记忆里的清溪镇,跟着点头道,“成,一共是两文钱?”老翁笑道,“对,两文钱,到了城里再给吧。”萧祁文却不由分说的从怀里将钱掏出来,只管塞给那老翁,嘴上低声似是自语,“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姨母家还在不在……”林子里,林羡正惊喜的弯腰捡起两截粗树干。今天晚上能睡个暖和觉了。☆、第三章萧祁文抱着怀里的布包,跳下牛车照着记忆中的小路拐到巷子口。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东西,在街坊邻里见到陌生人时防备的视线中站在了林家大门口。正要叩门的当口,旁边传来一个说话声。“人不在家,刚出去没一会儿。”萧祁文循声回头,瞧见一个面目苍老的妇人,手里拄着拐棍靠门晒太阳。他略一思索,在模糊的记忆中找到这妇人的名字,唤道,“可是刘家奶奶?”刘婆子对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能叫出自己而讶异非常,一双原本微微眯着的眼睛忽的睁大了些,认真分辨了一会儿后问,“你是?”萧祁文脸上带笑,说起方言带着掩饰不去的官话口音,“我是祁文,这儿是我姨母家,上回过来还是八年前,未及弱冠。”刘婆子反复想了想,还是没想起萧祁文是谁,却有些奇的更直了直身子,道,“原来林家还有亲戚,我还以为,还以为……”萧祁文没听出刘婆子话里另外的意思,只道,“这些年一直在外奔走,如今顺道路过便过来瞧瞧姨母与表妹,您前头说她们出去了,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哎呦,你还不知道呢?”王秦氏原本只躲在旁边想看看萧祁文是谁,这会儿见他对林家的境况竟像是一无所闻似的,不由得忍不住站了出来。面对萧祁文投来的疑惑视线,王秦氏热切道,“你姨母年前已经走了,如今这儿只剩下你表妹一个住着,九岁多的孩子,实在怪可怜,我前头还劝她将这处房子卖了去,一个女娃娃,住在城里谁知道遇见什么事?”刘婆子见她还提这个,眉头皱起来,隐晦的说了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