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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哦”了一声,“你先说是什么事?”男孩把头垂得低低的,两只小手绞着被襟的一角,嗫嚅着说道:“其实我知道,爹娘让大水冲走了,还有小弟弟,他们都死了,可是……”他别过头去,轻寒顺着他的侧目,就看见一旁的那个小女孩,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可是meimei不知道,来这里的时候,我骗她说,爹娘是坐着船出去赚钱了,等赚好多钱就会回来接我们的……”小小的头颅一下又仰了起来,他亮如晨星的眼眸,直直盯着轻寒,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他举起右手细小的小手指,认真道:“你要答应我,帮我保密,可以吗?”轻寒被他严肃的模样逗地发笑,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里的泪水却再也藏不住,顺着素白的面颊落到衣上。她重重点了点头,亦举起自己右手的小手指,轻轻勾上孩子稚嫩的渴望,“好,一言为定。”屋檐下雨水不断,落到地上是清脆的坠落,她站在檐下抬头看去,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所见之处只是一片的水雾蒙蒙。大约远处亮着些灯光,水汽里都是橙黄的颜色,像是冬日里火炉隐隐的火光,又像是清晨只露出一点点的阳光,映得雨夜里灰暗的整座城,都是这般温暖。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雨倒是停了,只是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似是在酝酿着更猛烈的狂风暴雨。童年的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一见着外头不下雨了,便一股脑儿往院子里跑去,兴奋地踩着一个个浅浅的水坑,任是谁说都不肯停下来。莱丽斯修女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们,对着轻寒无奈地说道:“看来,我得去催一催他们,尽快把这几天的衣服烘干了。”轻寒亦是没有办法地一笑,“就让他们跑一跑罢,这里有我看着。”一个孩子在互相追逐间,不知怎么的一下便扑到了地上,轻寒赶忙跑过去,有些吃力地蹲下身子。见孩子的脸上身上,都是黑漆漆的泥渍,便拿出绢子来替他擦拭。那孩子倒是也没哭,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大约是孩子间的默契,不约而同的都大笑起来,就像是得了不得了的礼物一般。轻寒实在无法跟上这些孩子的思想,却还是随着他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快乐。白萍舟进来的时候,恰就遇上了这温馨暖人的一幕,她看着她的模样,是久违的光彩照人,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原本该有的模样。“白小姐?”白萍舟回过神来,见她支着后腰,动作有些被动迟缓,便几步上前将她搀了起来,“现在可是大意不得的,这雨天地滑的,还是少走走。”轻寒有些感激地看向她,好像这是第一次,自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名噪天下的红人儿。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不同于往常胭脂俗粉掩盖的味道,是怡人沁心的气息。白萍舟托着她的臂弯,能感觉到隐隐的重量压来,竟让她自个儿也觉得沉稳,原来被人信赖地依靠,就是这样的感觉。她想着,又道:“我来瞧瞧,你这儿还缺些什么,天是越发的凉了。”轻寒道:“这里什么都不缺,白小姐总之这样挂心,实在是……”白萍舟佯装促目,“又说这般的客套话,你与我现在只是朋友的关系,再没有旁的。”轻寒自然知道,她说的旁的关系,是何种关系,便道:“其实你的心意,我向来知晓。从前,我们应着那样的关系,我难免于你的看法有失偏颇,现在想想,当真是对不住的……不过到了现在,我倒是什么都不想了,很多的事情,只要看开了去,心里反倒自在。白小姐,我很高兴,能与你成为朋友……”白萍舟注目,她的眸光如炬,不似初次见到时的清淡如菊,更不如后来的复杂与纠葛,而是充满了新生的希望,散发着无尽的朝气。人生之苦,逃不过拿起与放下,得到有得到的烦扰,失去有失去的痛苦,世间万事,皆由舍得二字。白萍舟心若明镜,她是放不下,忘不了,而自己呢,是得不到亦舍不得。天果然又下起了大雨来,院里的孩子像受惊的小鸟一样,飞快地跑进屋里。大雨打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不断溅起泥水来,更被呼啸而过的大风卷进屋里来。两个年纪稍大的点的孩子,一左一右,将两扇沉沉的木门往中间推拢。轻寒一个转身之际,就看见那仅剩些许的门缝里,隐约夹着一抹身影。雨中的面孔,随着缓缓合上的门扉,一点一点的减少,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轻寒略略一怔,而后又微微摇了摇头,自我解嘲地笑着:原来自己,也会有眼花的时候。☆、17一个人,一座城(4)白萍舟收起手里的伞,躲到围墙外的屋檐下,仰头看了看不断落下的雨滴。伞是临走前轻寒交与她的,应着最近雨水极多,以备不时之需,果然出门不过一刻钟,天便下起了大雨。她对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扬起的头又低了下来,似是对着那漫天的水汽,“既然如此的不安心,何必要我来?”话一出口,她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人,白色的衬衣有些许的褶皱,稍稍挽起的袖子亦有几分凌乱,额前的几缕发丝沾着朦胧的湿漉,遮掩着的一副峰眉乌黑浓密,更衬得那眼廓深邃。白萍舟又笑了一笑,像是记起了故意忘却的什么,“瞧我,总是说这些不顶用的话,明知道你是由着那样的原因,才不去见她……”顾敬之看着眼前极速下落水滴,不禁出神,他靠在后头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倒是少了许多往常的冷厉,却也不做声。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小小的一方屋檐下,不相顾,亦无言,只是各自怀揣着道不明的心事。像是下了很久的雨,可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顾敬之直起身来,往前走了一些,道:“让车子送你回去罢。”说罢,他便一头钻进了细密的雨雾中,身后的白萍舟急急追了几步,触到冰凉的雨滴后又退了回来,将手中的伞举了举,对那背影喊道:“伞……”这一声是焦急却又欲言又止的,听的人根本没有理会,或许是连听都未曾听见。她讪讪的将手缩了回来,看着那一抹白愈行愈远,到底还是无奈的。铭恩堂与军政办事处相隔甚远,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往常开汽车也是要足足一个钟头的。只是这样长的一段路,顾敬之却走得无比熟稔,这般一样是走过多少回了呢?十次,还是二十次,他实在是记不得了,又似乎是有无数次了罢。回到竹音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了下来,正是用晚饭的时间。周妈一如往常地候在门口,见到他浑身湿漉的模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