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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睫上,竟然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落在衣襟。大荒三界下了雨。不管是在城内城外,都落了深深浅浅的雨渍,宋渺浑身湿透,锦衣华服狼狈地显出她惊惶茫然的脸。她的身前,是关山月。身后,是所有的朋友,他们惊愕地望着这一切。——这一切,是怎么变为如今这幅模样的?关山月倒在她的面前,无声无息,那双月华如练般的瞳孔凝固了天空的颜色,他的神力在一点点消散,比起沉睡在城主府邸的昭惑更加令人心中恐惧。神力消散。为什么会这样?宋渺想不出答案,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他的面颊,低声问他,哽咽而不自知:“……说好的大战呢?”我们之间本该有的一场,在剧情催促推搡下的敌对战争呢?为什么在转瞬间就变为如今模样?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感觉到,关山月一旦闭上了眼,就会如昭惑再也醒不过来。这种直觉让她忍住眼中酸涩,用力地、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跪倒在他身边,唤他的名字,“关山月?关山?”宋渺想不清楚,也没有办法想清楚这一切,只是讷讷地,强忍着喉间酸涩以及内心深处莫名其妙萦绕着的惶恐,死命喊他。关山月却无法回应,他的倒下来得太过突然,谁都措手不及。没有针对,没有打斗,甚至连神力都没有动用,平淡无奇的开端,令人惊愕的结局。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他在面前倒下,看他唇边落下银色的血迹,看他茫茫然地望着虚空,似乎想笑,又似乎释然般,颤动眼睫。他们在三味城外,因一场即时而来的任务相聚于此,却被迫见到了难以想象的死亡。周赟在身后怔怔,问萧岭北:“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面前这一幕十分荒诞,也许是他们都觉得关山月和宋渺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人,难以理解宋渺此时的崩溃情绪,他说:“关山他应该会回到复活点的吧,星河怎么……”掉眼泪了。后面四个字没有说出口,而萧岭北凝下神色,问自己也问他,低低道:“你见过关山月死过吗?”这个问句让周赟惊住,他良久才扯出一个笑,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在这个游戏里毕竟是神灵的身份,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和他一起做任务完成副本好些时候,从没有见他死过。”普通玩家的死亡意味着能够重回复活点,顶多就是身上装备掉落或是受损,而这么久以来,周赟确实没有见过关山月出过什么事,便是他再怎么cao作利落,也没能比过他。早先周赟将原因归结于他cao作超神,后来就以为是这个神祇身份带来的“不死”,但宋渺此时此刻的惊慌失措与暗藏在泪意下的崩溃,让他也心慌意乱起来。“关山?”清越流缓与晨钟一直跟着关山月行动,今日他们齐齐收到一个任务,说是在三味城郊外汇集,到达这里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在,因为早就没了大战的气氛,他们还打了友善的招呼,在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血腥味的郊外,以这系统转变的大战气氛下和和气气地说话。一直以来他们都抱着游戏要好好玩的心思——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至少十有八九是这样,但奈何后来大战开启,双方的领导者:一为宋渺,一为关山月,都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他们又怎么严肃得起来。这之间还有萧岭北这朵交际花做周旋,那就更难有什么火花,几人各自在敌对阵营,见面也不出手,以至于后来论坛里一直传着这些男女中的绯闻关系。弱水身边站着周赟,清越流缓难得地锁紧眉,媚里媚气的五官风流艳丽,他走到关山月跟前,跪下来,从兜中掏出几粒药丸想要喂进他的口中,但宋渺拦住他。“没用的。”宋渺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她扯了下唇,眼泪摇摇晃晃地坠了下来,自顾自说:“他和你们不一样,这个没用的。”关山月的手很凉,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了她,瞳孔中月光流泻,居然有一种冷酷的温柔。他动了动唇,像是喊了她的名字一声,又像是没有。遥遥空中便传来了一声沉沉的喟叹,如神之叹语,如日月星移,如万物凋零。“关山?”她低下头,与他的额头相碰,眼泪落在他深长乌黑的眼睫上,落在他通透的瞳孔里,像是他在哭一样。“关山,你怎么了?”惶恐的声音怎么也压不住,向来清雅温柔的声色也变得沙哑,她鼻尖与他相碰,吐息在他面上,却无法暖和他冰冷的肌肤。身后有人想要上前,却被同伴拉住,对他摇了摇头,静待一切发展。雨还在下。三味城郊外,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阵的花香,是夏祭节花海雨的气息,小手温暖吃惊地指了指天空,对他们道:“下花雨了。”花瓣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又在转眸间变为了零零落落的星光和月华,混杂着雨水,湿漉漉地,宋渺一直用着神力灌入他的身体,却觉得他的身体像个筛子,根本存不住。她于是发着抖,用尽全身气力想要让他恢复原来的模样,神力没用,就继续灌进去,哪怕逸散在空中也不管不顾。她已经完全忽略周围的一切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那与从前夏祭节不太一样的花海雨,她也未曾抬起头多看一眼。“你究竟为什么突然这样啊?!关山?”最后是哭着说,宋渺死死地以额抵住他,用力握紧他的手,十指交缠,可他还是一点点地冷了下去。银色的血从他的唇边潺潺落下,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属于他的神力消散得太快太快,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晶莹剔透的瞳孔,月华沉浮,他眸中有温暖的笑意,有点不舍又有点眷恋,就这样看着她,凝视她,想要记下最后一幕,刻在心中。关山月在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下,终于能够发出一句微弱的话。“……乖女孩,不要哭。”什、什么?她疑心是自己听错,而尚未反应过来,这句话后,关山月就慢慢地闭上眼,疲惫而倦怠,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宁处,在她的十指交缠下,在她的额头相抵下,沉沉而寂静地睡下去。死亡在这一刻轻悄悄来临,一句话不说,就带走了他。而如同萧岭北所想,关山月没能像普通玩家那样,在死后重回复活点。他的身躯冷冷地暴露在风雨中,在凌空落下的花瓣雨中,被染成了一道月光,一束死掉的冰冷的剑光。弱水失了声,她听到来自宋渺胸腔中爆发出的巨大哭声,听到她止不住颤抖地咬住唇,狼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