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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情或节日到来,他们都要举家去往那间狭窄神秘的小屋,购买一大堆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对那个年纪的米瑟而言,这家百货商店总是和快乐联系在一起,记得最清楚好像也很正常,就像每个孩子最开始的梦想都是售卖糖果或者玩具一样,开一家百货商店也成为了米瑟的梦想。照理来说,这样单纯的梦想很快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其他事物取代,但米瑟没有这样的经历。因为当他长大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拥有一个新的梦想了。在米瑟六岁的时候,他和母亲一起离开了家,再没有回去过。那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并不太能理解大人之间发生的事,米瑟只知道母亲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敲了很多门,又被很多人拒绝,最后只能住进了路边的窝棚里,没有了温暖的房子,也没有了美味的食物。后来米瑟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想要和一位贵族小姐结婚,所以他得离婚。离婚,这两个字对米瑟和他的母亲而言简直像一场噩梦,因为那时的女人是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财产的,离开了丈夫,她们似乎都无法作为一个人在世界上存活,只能选择再嫁。米瑟的母亲并不能算是一个大美人,但她很温柔,愿意干活,又百依百顺,她本可以轻易找到下一任丈夫,但因为不愿意放弃米瑟,所有人都对她关上了大门,甚至包括她的父母和兄弟。在米瑟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总是那么柔软,像是没有壳的牡蛎,但那之后,似乎一夜之间,她突然就把自己的壳通通都长出来了,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开始去给别人做最廉价的苦工,能把米瑟带在身边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如果不能,她就像所有有孩子的母兽一样,趁着夜色把米瑟藏在任何她能想到的安全的地方,等工作结束了,再捧着硬邦邦的面包和不太干净的水去寻找自己的孩子。她柔软的手开始变粗,嗓门变大,头发变得枯燥,身上也不再干净整洁,唯一不变的是她的怀抱,永远那么温暖,给米瑟带来漂泊生活中唯一的安全感。米瑟就这样渐渐地长大了,他开始和母亲一起工作,为了活下去而努力,那段日子不能说幸福,但米瑟其实已经很满足了。然而就在他们的生活似乎快要好起来的时候,米瑟和他的母亲迎来了最冷的一个冬天,窝棚和动物皮毛没法保护一个孩子,米瑟理所当然地生病了。那个冬天,为了救回米瑟,他的母亲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卖掉了所有能出卖的东西——也许一开始她带着米瑟是因为对孩子的爱,但在那时,在和理想生活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的时候,米瑟已经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米瑟病得很重,他又冷又热,头脑昏沉,身体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母亲温暖的手和怀抱都已经无法拯救他,他听见了别人对母亲的劝告,于是也傻乎乎地向她道:“我要死了,mama,把我埋掉吧。”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母亲疯狂的样子,女人赤红着眼,可怕得像是一个陌生人。她高高举起手,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哀嚎着,发了疯似的揪自己的头发,捶打自己,女人guntang的眼泪落在米瑟的脸上,被风一吹,又结成了冰。米瑟似乎的确快要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好了起来,他们的生活又发生了改变。看上去似乎是朝好的方向。他的母亲不用每天都干那么多活了,她的手渐渐重新变得柔软,声音变细,头发高高盘起,穿上了干净的衣服,他们甚至有钱租了一个小房子,虽然破旧,但它的确能够遮风挡雨。但米瑟的母亲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把他带在身边了,多数时候,她都会让米瑟去外面做工,不让米瑟呆在家里。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因为米瑟总要学着养活自己的,他还小,在外面做工虽然没有钱,但别人也会愿意像喂小狗一样给他一点饭吃。有的时候米瑟没有那么多工作,他也会听话地呆在外面,等到了母亲规定好的时间再回家。那时候的米瑟喜欢夜晚,夜晚意味着柔软的床铺、香甜的面包,还有热腾腾的rou汤,而母亲会像从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安睡。米瑟记得很清楚,那段日子他的母亲总是告诉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对生活抱有热情,要对命运充满期待。米瑟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他已经在充满希望地过着每一天了,后来再想,也许这话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米瑟说的,而是对她自己吧。米瑟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特地抽出了一天的时间,带他出去玩。他们已经有了一些存款,不多,但休息一天是足够的。米瑟开心坏了,他还隐约记得一些自己更小的时候的事,但后来他的确再也没有体会过那样的快乐。一开始他们只是在街上逛,什么也没有买,就已经足够让米瑟高兴得像要飞到天上去了,直到米瑟看到了一家百货商店,他朝母亲投去了渴望的眼神。米瑟的母亲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走进那家店里,花掉六个铜币,给米瑟买了一个带着果酱的面包。米瑟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快乐,因为那已经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最幸福的心情了,他把面包分成两半,和母亲一起吃掉了它。然后就在回家的路上,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撞倒了他的母亲,从她的大腿上碾了过去。米瑟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对他如此苛刻,就好像他生来就欠了什么债,只要稍微过得好了一些,就一定要被立刻摁在地上,把自己的幸福和快乐通通吐出来。米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血,他的母亲呻吟着,像一只已在屠夫刀下被割破了喉咙的母羊,只剩下无用的挣扎,而那辆马车已经绝尘而去,没有任何人下来看他们一眼。周围的路人渐渐围了上来,他们都说,她已经活不了了,但米瑟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话,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的母亲背到了背上——他那么矮小,女人的双腿几乎都拖在地上,大腿扭曲着,米瑟根本不敢多看哪怕一眼。也许是有人帮了忙,米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医生,医生告诉他,治这样的伤,需要先支付两个金币的诊金。两个金币,照理来说他们是有的,但当米瑟把母亲的荷包掏出来数了一遍后,才发现他们只有一个金币,十九个银币,还有六个铜币。还差六个铜币,米瑟想,我为什么要吃那个面包呢?周围的人慌忙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