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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说已然陌生,他就算感觉到了也不一定能迅速辨别。但同时,他又有某种天然的本能,知道自己惯于在他人面前内敛的情绪,又是在谁面前可以畅快表达。他知道谁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我想换衣服。”小秋对盛珣说。他垂着眼睛把衣服丢回到地上,对自身装扮也忽然兴味索然的模样。盛珣没有介意他的反复无常,只说:“好,换。”刚刚小秋才捡起衣服时,盛珣看起来还颇不解,没明白小秋的意图。小秋盯着衣服看的期间什么也没说,像若有所思又像发呆。盛珣居然就顺利解读了这份沉默。“只是借他们的试穿一下,看合不合适。”盛珣还说,“旧的还给人家,我们回家穿新衣服。”小秋的空落感便又被奇迹般抚平,感到自己整个鬼都变得心平气和下来了。“合适吗?”小秋把仿佛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合适。”盛珣说。后方忽然就有第三人笑了一下。是林朗。直到忍不住在后方笑出声,林朗方才让其他人意识到,他已经安静了有一会。这个年轻大男孩之前一直话痨又活泼。但好像是从他们转移到偏厅起,到对方刚刚忍俊不禁的那刻,林朗都保持了不同寻常的安静。“对不起啊,我本来没想打搅的。”林朗说,“其实我之前就想跟你们说话,但你们之间有种让人插不进嘴的气场,我只好一直乖乖旁听,结果没忍住笑了一下……因为觉得你们感情真好。”林朗声音还很感慨:“之前盛哥没有否认女朋友的说法,我在见到你‘女友’本尊后可真的吓了好大一跳。那时候情况紧急,也什么都不敢多说多问,怕自己随便评论别人私事也很不好。”“但之后到现在,别管什么性别或者……或者……这个能说是物种吗?算了我还是用‘其他问题’来指代吧。别管性别或者其他问题,起码在我亲眼看来,有我亲身经历作证,我可以肯定你们感情确实好,也都很值得信任又可靠。”盛珣意识到了什么,他和小秋朝林朗转身。“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避开碰到我了。”林朗冲盛珣一笑,带着后知后觉自己给人添过麻烦的歉意。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还一直想往你旁边凑,现在想想,你真的是在努力避免误伤了。”林朗肩膀以上看上去完全正常,他的脸毫不狰狞可怖,最多是跟原先比,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好像一个生了大病的人,透露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虚弱。他的肩膀以下,两条手臂从大臂中部开始,是长至手腕的一条深而长的豁口。两条胳膊与侧身上都染着斑斑血迹。但那些血迹都早已干涸,呈现出深褐色。外翻的伤口里可见泛白的rou与骨,却没有新鲜血液。仿佛早已放干了血。盛珣守着距离,在靠坐的林朗面前半蹲下来:“你的伤怎么回事?”小秋则问得比盛珣要更直接:“谁放了你的血?”两位打鬼高手就在自己眼前,自己的待遇却跟方才那位“鬼新郎”截然不同,正受着双方关照。林朗天生是个乐观主义者,他只在刚发觉残酷真相时兀自沉默消化了半天。这时,在见过盛珣和小秋对付恶鬼是如何高效后,他感觉到关心,还忍不住又笑。“没有谁。”林朗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他说:“这些伤口,都是我自己割出来的。”林朗的记忆随着意识到自己已然死去一并复苏。盛珣和小秋接下来就才知道,那天林朗能将冯蔷从这荒村里奇迹般送走,是用了多么惨烈的一种方式。被积怨潭选中的“新娘”是冯蔷,荒村鬼众对于买一赠一的林朗原本不感兴趣。但假如林朗强闯村庄,想要把他们的“新娘”救走,扰乱仪式,他们就自然也会冲林朗露出一张张狰狞鬼脸,向他发动攻击。谁知其中有一回,恶鬼的长指甲都挠破了林朗手背,正要将鬼气输进去。下一秒,鬼怪指尖染血,却是迅速从林朗身边退开了。荒村至阴,培养出来的鬼也至阴。林朗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玄术苗子,通灵能人。可他二十来年为人周正,性格爽朗阳光,从不作恶。他年轻蓬勃的血液是带着清正生气的阳血,是至阴邪物最不喜欢的东西之一。虽然不至于诛杀邪祟,但也能够让他们闻之退避,不太乐意触碰沾染了阳血的东西。于是有了林朗的第一次放血。他在发现这点后将血抹在外套,终于冲进了荒村内部,找到了冯蔷。然而血只能让鬼退开,他没有真正杀死鬼怪的办法,村内的鬼又是那么多,他做不到打败全村鬼把自己的姑娘带走。所以有了第二次放血。还好他的姑娘比他小上两号,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血涂满外套内里,又给女孩反着裹上。然后他带着冯蔷在夜色下狂奔。荒村位于积怨潭内,但它并不是一个独立于外面现实世界的空间,积怨潭的力量还不足以造出独立空间。它仅是用了近似于鬼打墙的办法,把真正的村子和自己都掩在了山体间,外间只留了纸村充作表象。林朗没有什么玄术计谋,也压根不懂八卦阵法与破阵。他就带着冯蔷一直往远离村庄的方向跑,血液的效力好像减少了就补。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带着女孩在鬼打墙里转了多少圈。冯蔷是个在学校里跑800米就累的直喘,严重的时候跑完还会呕吐的人。然而那天女孩也很争气,她被罩在男友的外套内,兜帽盖住她的头,让她只能虚虚从底下看见一点路面。她闻到了外套外的血气。“朗哥,你受伤了吗?”冯蔷不止一次的担心问过,“我闻到了血味。”“没事。”林朗一开始是这么说的,他用血是荒村里沾的为理由哄女友。但女人的直觉让冯蔷渐渐觉出不对,她越来越确信林朗是受伤了。就在冯蔷要一把掀开遮蔽视线的帽子,在黑暗里仔细辨认自己似乎摸到了粘稠液体的手时。林朗一把给她把帽子盖了回去,快要把她脸都盖住。还摁住了她的手。“是有一点小伤。”林朗说,“但不要紧,听话啊小蔷,别说话,我们再跑几步,我觉得好像看见光了。”冯蔷手在发抖,人也不由自主有点抖。不好的直觉翻涌在女孩心里。但就像奇迹一般,没跑几步后,他们好像就真的逃脱了鬼打墙,前面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