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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片刻。林听雨又问:“明天……真的要带我去你们家吃年夜饭么?”“嗯。”陈澍应,“不过不是我们家。是我爸那边整个家族,在餐厅订了年夜饭。”“包厢?”林听雨问。“往年是在大堂,比较热闹。”陈澍回答,“今年应该也是。”林听雨松了口气。这样好像就没那么尴尬了。“那我明天该怎么做呢?”他接着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提前跟我说啊。”“做你自己。”陈澍看着他,“你这样就很好。我喜欢你这样。”林听雨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他轻轻蹭了蹭陈澍的手指:“如果你愿意的话……说说家里的事吧?”“嗯。”陈澍应了一声,用力回握他。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酒店楼下了。他们搭乘电梯上去,进了门,坐下来,陈澍开始给林听雨讲过去的事情。同妻的事情林听雨已经知道了。但陈澍父亲家的事情,说起来要更复杂一些。陈澍父亲那边是家族企业,陈家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陈澍有一个大伯和一个姑姑,陈胜华是最受宠却也是最不争气的老幺。除此之外,陈家家大业大,旁支挺多,各种远的近的亲戚不少。因此每年年夜饭的时候,老爷子都会在餐厅订好年夜饭,邀请所有的亲戚齐聚一堂。陈澍最讨厌的就是过年。对他而言,过年无非就是一群平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聚在一起,年轻的攀比男女朋友,年长的攀比儿女,口蜜腹剑,在假惺惺的相互恭维中放出带剧毒的暗器。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有退休的打算,预备颐养天年。陈胜华、大伯和姑姑分别管着陈家产业下的子公司,互相制衡。这些年,兄妹三人之间为了争夺遗产和股份,明争暗斗了不知多少回。这也罢了,那些旁支的远方亲戚也想分一杯羹,隔三差五就到老爷子家献殷勤。偏偏陈胜华又是个有把柄拿捏在他们手里的。陈胜华虽然不成器,那个夏舟却有些手段,这些年帮了他不少。他们忌惮陈胜华,不敢直接对他下手,便拿了陈澍和他母亲孙兰来开刀。每到过年,藏匿在觥筹交错后面的,便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陈澍的母亲孙兰也是从小破县城走出来的,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撑腰。陈澍的外公外婆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糖厂职工,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当初陈胜华选择孙兰,正是看中她这一点——没权没势,无人撑腰。孙兰原本是个性格温柔的女人,和陈胜华结婚以后,便听了陈胜华的提议,选择辞职在家,相夫教子。谁能料想,那个原本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丈夫却是个骗婚的同性恋。为了面子,孙兰不愿意离婚,宁可苦守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她也不能离婚,多年来她一直依附陈胜华生活,在旁人眼中是令人羡慕的阔太,实际上早就跟社会脱节,根本无法独立生存。十九年来的同妻生活摧垮了孙兰,把她变得又敏感又神经质。每一年的除夕夜,陈胜华都不在家吃年夜饭,过年也不会回家。陈澍知道他在哪儿。他在那个野男人夏舟家里,抛下他无辜的妻儿任由不怀好意的亲戚肆意讥讽,年复一年地陪着他所谓的“真爱”。因此,每年的年夜饭,对于孙兰而言,是一个大型的修罗场。那些对陈家产业虎视眈眈的亲戚,又会把她不愿提及的痛苦往事挖出来,扔到十字路口,一遍又一遍地鞭尸。陈澍小时候不懂,只知道孙兰每回都在酒桌上强颜欢笑,回家后总会气得直哭。后来长大了,他才明白,孙兰那张强撑着的笑脸面具下灌满的眼泪。孙兰把自己束缚在这个家庭里,宁愿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愿意放过自己。而绳子的另一头,正捆在陈澍身上。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陈澍坐在床沿上,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焦点,没有表情。灯光投影到他脸上,落下些许阴影,显得有些落寞。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林听雨盯着陈澍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起身,摁住陈澍的肩膀,把陈澍推到床上。陈澍没料到林听雨突如其来的举动,没留神,直接被摁倒,剩一双胳膊肘撑着床榻。动作有点大,连眼镜都给带歪了点儿。陈澍抬起一只手,想去扶眼镜:“你……”话还没说完,林听雨便压上去,将双臂撑在陈澍身体两侧,把脸贴近陈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澍不说话了,也静默地抬眼看林听雨。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距离很近地对视了两秒。两秒后,陈澍伸手摘了眼镜,扔到一旁,仰头迎了上去。咚咚咚——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我cao?”林听雨本来就做贼心虚,顿时被吓了一跳,直接从陈澍身上翻下来,“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扫黄打非?!”“……”陈澍坐起来,看了他一眼,无言以对。林听雨侧躺在床的一边,笑嘻嘻地看着陈澍:“哥,这可怎么办呀?”陈澍抬手理了理刚才被弄乱的头发,戴上眼镜,起身去开门:“我叫的外卖。”“……”林听雨简直无语,“这个时候叫什么外卖。”妈的。坏他好事!林听雨在心里小声逼逼了一句,伸手猛地一捶床。没一会儿,陈澍关上门,提着外卖进来了。又辣又呛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房间。原本瘫在床上装死的林听雨闻到熟悉的味道,连忙一骨碌爬起来,眼睛都放光了:“螺!蛳!粉!”“嗯。”陈澍把外卖打包袋放到桌上,把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今晚不是没吃饱么。”“澍哥,你最好!”林听雨跳下床,扑上去,从身后圈住陈澍的腰。陈澍正在倒汤,被他一撞,手一抖,差点把汤洒了:“……当心。”啊!虽然设想之中不可描述的事情没有做成,但林听雨觉得,自己的带颜色的灵魂在螺蛳粉的熏陶下得到了净化。活过来了!两个人在房间里各吃了一碗螺蛳粉,把整个屋子都弄得酸溜溜的。陈澍把残渣剩羹收拾好,全部装进袋子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转眼去看躺在床上揉肚子的林听雨:“我回去了。”林听雨侧过身,单手支起脑袋,冲他暧昧地笑了笑:“怎么,今晚不留宿么?机会难得,过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