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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有点累了,就在这儿睡,没力气跟他争。陈郑川见状只好抱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客厅的灯熄灭了,陈原躺了没一会儿就被水泥地面硌得浑身疼,他翻过身,用毯子裹住身体,出神地望着面前的灰色墙壁,眼睛半天没有眨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眼眶酸涩,于是伸手揉了揉。他发现自己是不能闲下来的人,之前要做的交接工作实在太多,忙起来的时候大脑每天都在高速运转,难得像现在这样闲下下来了,身体反倒不适应了,自作主张地想要找点事情做。他心想,下周这个时候他就落地了,到时他得更换电话卡,然后打车去公寓领取钥匙、开通水电和无线网……组成大脑的无数零件在深夜里高速运转着,想到唐舟时却突然宕机,冒起故障的烟。陈原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唐舟没几天就要结婚了——还是说他已经结婚了?跟周周通电话时他都没有细问,一方面是不敢,另一方面又不想知道。就算是形婚,未婚妻和她的家庭也会成为唐舟的责任,除此以外,还有唐太太,还有周周,随便哪一点拿起来似乎都比自己要重要。周周和唐舟是亲兄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摄像头拍到某一个角度时,陈原甚至会以为自己好像在和小时候的唐舟通话。然而周周马上就要念初三了,到时候日程会比现在还要满,加上两人之间又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周周很快就会把他忘了。到了那时,他和唐舟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就也就断掉了。陈原觉得自己好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无论落到谁身上,都会被人从肩膀上嫌恶地掸掉,于是他只能随着风飘来荡去,飘来荡去。出国110.临走前,陈原在厨房的储物柜里藏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的钱足够支付王雅丽接下来两年的养老费。陈郑川将儿子送到机场,陈原拎着登机箱往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和他短暂地拥抱了一下。陈郑川小声说:“要是在外面呆得不高兴,就回来吧。”陈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闭上眼说:“好。”一周之后,他拎着两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背着装有自己所有电子用品的书包站在了国际机场。他提前两个小时到达机场,安检完后时间还很充裕,于是买了一杯咖啡,又在免税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一小盒巧克力揣在口袋里,来到登机口前候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陈原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这才意识到这杯咖啡买得实在没有必要——安检后买咖啡早已成为了他和同事们的习惯。以前大家一起出差,候机时都要拿出笔记本,连上手机热点看两眼数据,现在不一样了,学校没有开学,作业自然也还未布置下来,他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觉得自己好像在浪费时间。飞行时间有十几个小时,陈原登机后戴上眼罩和耳塞,蜷在经济舱狭窄的座位里睡着了,中途空姐过来送餐,他才摘下眼罩,接过盒饭,选了部喜剧片边吃边看。然而飞机上附赠的耳机隔音效果接近于无,他将电影音量调大,依然盖不过引擎转动时的巨大嗡鸣声,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耳朵不舒服,只好取下耳机,专心吃饭。坐在他旁边的男孩看起来也是留学生,穿着破洞牛仔裤,一只脚翘在旁边空出的座位上,从登机后就在玩手机游戏。陈原偷偷看了一眼,那么小的屏幕,打游戏眼睛不会累吗?光是看到对方歪七扭八的坐姿,他就觉得自己开始腰酸背痛,于是摸过一旁的小枕头垫在腰后。空姐收完餐盒后,陈原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掰了一块塞进嘴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右手边就是舷窗。天空似乎也和照明灯一起暗了下去,灰色的云朵从他脚下掠过,城市已经被甩在几千公里之外,就算没有云层遮盖,也一点都看不见了。他尝试连接无线网,发现竟然还要交钱,只好作罢。因为断网,许多程序都无法使用,能翻的就剩下相册,他发现有一个相册叫“人物”,点开一看,原来是将照片按照识别出的人脸分类了。显示出的类别中,除了他自己,还有唐舟和周周。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二零二零年春天,那天他三十岁,趁唐舟不备将一把奶油按在了他脸上;相册的右下角,还有一张他偷拍唐舟睡觉时的照片,他往对方脑袋上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露出半张得逞后笑嘻嘻的脸。陈原一张张地选中这个分类里的所有照片,点击删除,屏幕里接着弹出了确认窗口,他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有动作,耳边嗡嗡直响,好似一位紧张兮兮的拆弹专家,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将来造成蝴蝶效应。飞机冷不丁遇上一阵强烈的气流,猛地颠簸起来,他浑身一晃,拇指因此落在了确认键之外。广播里空姐让大家系紧安全带,陈原回过神来,收起手机,重新靠向一边的舱壁,抱着双臂,望着舷窗外千篇一律的云层。落地后,他和身旁的男孩一块下了飞机,两人一前一后地乘坐电梯、进入机场,排队入关时也站在一起。他们全程都没有对话,哪怕是在飞机上中途上厕所时,对方也只是默契地站在过道里等陈原回来了才坐下。过完海关美国已是正午,陈原站在到达大厅,被头顶的烈日刺得无法完全睁开双眼。面前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拖着两个行李箱朝一旁的保安笨拙地走去。飞机上的男孩站在人行道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他在听到陈原报出目的地时,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住那个公寓。”他冲陈原晃了晃手机,“我叫了Uber,咱们平摊车费?”保安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出租车的接客地点,因为口音很重,陈原基本没有听懂,他照例说了许多句谢谢,又拖着箱子慢吞吞地走到男孩身边,不好意思地说:“我行李很多,你车上估计放不下……你知道哪儿可以打出租车吗?”“从这里到学校要一个多小时,坐出租车得要一两百美金了。”男孩看了一眼他的箱子,“我只有一个箱子,放副驾驶就行,你的放在后备箱,我们刚好能坐后座。”他看了一眼程序里的报价,“平摊下来一人也就四五十块。”以前出差无论什么都是公司报销,陈原在内心将五十乘以七,然后在男孩身边站定,讪笑道:“谢谢啊……我到了就给你车费。”前往学校的路上,两人交换了微信,陈原问他叫什么名字,男孩说Max,和微信名称一样,陈原便叫他Max。这是Max来美国的第四年,专业是市场营销,明年夏天就要大学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