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升降起伏
裴熙听见穆淼来访,挑了挑眉,说:“正好。”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议要保住郑国公府,归根到底,还在穆淼身上。以他今日的特殊地位,一部一司的暗流涌动,已不能被他放在心中。值得殚精竭虑的,除了国家大事,便是相权更迭。无论自身的本事再怎么强,他年纪太轻,出身太高也是事实,裴熙估摸着,他想要真正做宰相,少则三五年,多的话,十年八年也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宰相,哪怕可以入政事堂,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现如今位高权重的几位宰辅,徐密、张榕和江柏,也只有江柏与裴熙的出身仿佛第一宠妻:驸马很温柔最新章节。卫拓素来是个不偏不倚的,若穆淼不做宰相,裴熙往有资历的官员身上一瞧,便觉不好。倒不是说刺头多,落到他手上,多少个刺头也不够活的,实在是这几位勉强有资格入政事堂的官员,心术上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简而言之,很可能瞧不上秦琬,反要投效别人,谋个“从龙之功”。这种人,不当宰相也就罢了,总有办法遏制。一旦做了宰相便棘手得多,本朝重士,圣人能杀邓疆也是因为邓疆一党臭名昭著。换了别人,一不留神就要落下不好的名声,处理得不好还会动摇统治根基。与其如此,还不如投圣人所好,送给穆淼一个顺水人情,左右穆家得罪的人太多,如今穆家倒了一大半,穆淼的底气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足,很多时候不得不忍让一二,尤其在有郑国公府拖累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秦琬不喜欢郑国公府,便打算晾着他们。京中权贵这么多,没有人不卯足了劲往上爬的,不得当权者喜欢,又无实权。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一流也就沦为三流了。这种处理方式很符合她的风格,不打压,不利用,却也不任用,冷处理罢了,裴熙却不一样。他也不喜欢郑国公府,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蠢人虽容易找,像郑国公府地位这么特殊的蠢货却难找啊不把他们的利用价值给压干净,那完全不是裴熙的风格。秦琬的决定,他会尊重,但这不代表他不可以玩一玩穆家嘛事实上,穆家,他也忍很久了。在裴熙心里,他的出身也就比皇族差一些了。穆家虽是勋贵之中第一家,洛阳裴氏却也是膏粱之姓,世家翘楚。若你们对我客客气气,我也就维持表面的情谊,偏偏穆家没有以礼待他。他不肯攀附怀献太子,穆家如何落井下石,裴熙始终记得。这时候不踩你们,什么时候踩穆淼来拜访裴熙,面子上是有些挂不住的,盖因他的年纪比裴熙长了不少。好在有卫拓的例子在,还能绷得住,寒暄了几句后,穆淼委婉地问起女学的事情,似要给自家人走门路。这事在情在理,毕竟穆家落难的房头那么多,嫡女庶女加起来,三位数总是有的,女学不可能全收,总要有个评判标准。裴熙猜到穆淼会拿这件事做引子,风轻云淡至极:“自然要是考校的,郡主事忙,也就最后一场考试出个题,阅阅卷。初次的筛选,自有女官去做,阅卷的便是安娘子。”他口中的安娘子不是别人,恰是安笙。安笙不满丈夫对苏家恶行的纵容,毅然和离,连放弃书都没拿就直接搬了出去,本是被妇人们强烈抨击的她嫁给苏获几年,未有半点消息,也不给丈夫通房。苏获对她千依百顺,甚至差点和生母杠上,她这样为大义舍小爱。男人嘴上赞她,心里却觉得她不适合做妻子,太方正不懂变通;女人们羡慕嫉妒得很,见到有抹黑她的事情,自然要说上一说。那段时间,安笙的日子实在有点不好过。但这一切,都在秦恪做了太子之后,立刻逆转了过来。安笙与秦琬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在局势未明的时候便毅然地站在了秦琬这一边,非但投了东宫的缘,也让江家承了她这份情。如今秦琬炙手可热,安笙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若非她闭门不见客,专心研究学问,门槛都能被踩破。穆淼听见裴熙提到安笙,便有些尴尬。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郑国公府坐视灵寿县主生病,除了一分讨好东宫的心思外,也未尝没有让灵寿县主空出位置,好令穆诚迎娶秦琬的打算,谁让穆诚的条件刚好符合呢世家嫡出,爵位继承人,年少英俊,二十许了还没有子女。这等痴心妄想,自然是被穆淼痛斥过的人家之前称赞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地位高,人家不敢得罪,全都捧着你们。现在穆家这样子了,你们还打这种不切实际的算盘还不如退而求其次,迎娶与秦琬关系极好的安笙。他倒是谋划得很好,奈何郑国公府没从之前的煊赫中回过味来,对安笙颇为看不上清穿之嫣凝传最新章节。如今听裴熙直截了当地甩出安笙的名字,穆淼何等明敏锐,闻言便暗叹了一声,心道这条路子也走不通了。也对,人活一世,本就应当走正道。穆家因是后族,得到的太过简单,早就失去了稳扎稳打的心思,莫说轻浮的小辈,就连长辈都飘飘然的,能成什么气候还不如让他们落入逆境,打磨一番,总能寻到几个堪用的。待到穆淼告辞,裴熙坐在椅子上,静静沉思。他本是极喜欢剑走偏锋的人,自负智谋举世无双,只有卫拓能相较一二。但这些年与秦恪、秦琬父女相处日久,受他们影响,出于对他们的尊重,无形之间有了些许变化,心气比往常平和了一点。故他正琢磨着,郑国公府,自己要不要放呢对一个智计百出的人来说,每一个精心设计的计谋都是心血造就,非常完美。正如名将渴求对手,高手盼望一败那样,裴熙也希望有人能欣赏自己的作品,甚至与自己分庭抗礼。若这个天下与他毫无干系,他大可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和卫拓拼个你死我活,和秦琬斗智斗勇,但如今“罢了,就听你的。”裴熙琢磨半天,还是决定妥协一次,“就让他们家逃过一劫,不做白身吧人走茶凉的滋味,如今还不明显,再过几年”他哼了一声,眼角眉梢俱是不屑。这两位说的安笙,恰巧在宫中见秦琬,陪同的不是别人,竟是昔日魏嗣王的爱妾,纪清露。纪清露也是个胆大之人,灵寿县主烧得糊涂了,对宫中派来的人一概不信,口口声声说东宫要害死她,汤药都不肯服。秦恪无法,奏明圣人,圣人大怒,却对这个孙女毫无办法。为了东宫的声誉,也不能让她真死了,便命人去问魏王留下来的姬妾,谁愿意去照顾灵寿县主。同时加以暗示,若是灵寿县主好了,好处少不了她们的。结果呢,无人敢报名,生怕灵寿县主一个不行,她们就得跟着陪葬。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圣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谁料纪清露听闻此事,主动请命,要去照顾灵寿县主。纪清露是个明白人,她清楚,自己这一生是不可能有子嗣了。皇家妾室,再嫁也不可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估计就是她唯一的出路。可凭什么她不甘心啊做妾不是她能选择的,秦宵也不是她爱的人,偏偏就因为对方有权有势,她反抗不得,为了这个人渣,竟再也不能做母亲了。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她还得为秦宵守一辈子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她本就是个魄力十足的人物,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反正对她来说,那样暗淡的未来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趁机搏一把。故她对灵寿县主照顾得十分用心,还时不时擦泪,回忆一番秦宵。灵寿县主知她是兄长爱妾,十分看重,又被纪清露唱作俱佳地蒙过,真当她全然无害,想到圣人还是顾着自己,总算有了几分活下来的。虽然还是在床上躺着,却不像之前那样凶险。若说从前,秦琬压根没看重纪清露,只是觉得她身份可利用,如今却真将纪清露看入了眼她虽不好拿堂兄的侍妾做心腹女官,想要安排纪清露,却也有现成的门路。纪清露这身份,做女师也是不够格的,谁让她是“妾”,还是犯了事嗣王的妾。但偌大女学,庶务总要有人来管吧不出现在台前也成啊,幕后会算账就行了。人家帮东宫这么大一个忙,咱们不能正一正她的身份,许点权利财帛做补偿,本就应当。圣人听了秦琬所言,只说了一句“胡闹”,别的再没说什么,一副默认秦琬做事的模样。秦琬也就笑嘻嘻地应了,转手就许了纪清露,令她先帮衬着七月,在女学的庶务上搭把手,办得好了,亏待不了她。纪清露没想到这么大一个好处砸实在自己身上,越发尽心。她知秦琬与安笙极好,安笙又是秦琬选定的女师,甚至是女师之首,卯足了劲交好对方,竟也打开了安笙的心房,觉得纪清露是个苦命人,视她为友。这不,两人齐齐入东宫,全为一桩她们处理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