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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好儿似的。沈无疾思来想去,又觉得,这自古以来,都说情之一字最令人神魂颠倒,魂不守舍,是说得极准的。如此一想,他又扭捏起来,来到洛金玉屋外,徘徊不前。屋里虽亮着灯,却也不知洛金玉歇息了没。这人尚在养病,若扰了他清眠,又是如此深夜,唯恐令佳人感到唐突……沈无疾左思右想,正要离去,却听得身后门开了。西风开心地叫道:“干爹!洛公子说听着声儿了,我还说是猫呢。”沈无疾没理这蠢儿子,只看着他身后的洛金玉,不冷不热道:“还没歇息?”“西风公公说沈公公今夜定会回府,便等着公公。”洛金玉也答得不冷不热。沈无疾闻言,瞪了一眼西风,这小子——倒也有几分孝顺,哼。8、第8章沈无疾轻咳一声:“你正在病中,早早歇——”“公公在宫中可用了食?”洛金玉忽地问。沈无疾一怔,还未答,孝顺小子西风已经抢着道:“干爹一定只喝了酒,没吃什么。宫中规矩多,他哪得空吃东西,都在侍候别人。”说得凄惨,令自宫中饱腹而来的沈无疾一时无语。宫宴上他确是只在侍候皇上,招待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除了御赐的酒外,没吃别的。但宫宴散后,他与司礼监同僚们得了皇上赏赐的酒菜,吃了个饱。沈无疾不说话,洛金玉也不知该说什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好容易寻着了寒暄的话头,道:“今日过年,公公反倒换了衣裳。”平日里沈无疾总穿红的,像天天过年。“宫里的规矩,逢年过节都是如此,贵人们要穿红,咱家就不冲撞他们了。”沈无疾道。“公公穿碧色,也好看。”洛金玉道。沈无疾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咱家穿什么都好看。”洛金玉:“……”“干爹与洛公子皆是俊才龙凤,自然是如此了。”西风在旁笑着道,“不过,洛公子身子方好,不能吹多了风,可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干爹快请进屋来,儿子去端宵夜来,洛公子特意叮嘱让温着的。”洛金玉闻言,道:“公公请。”沈无疾略一犹豫,仍是跟进了屋去。西风小跑着去厨房,屋里只有两人,暖烘烘的,沈无疾正要解开斗篷系带,就见洛金玉已来到面前,伸手去解自己的斗篷。“你做什么?”沈无疾让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问。“我看平日里,西风是这样……”洛金玉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干站在那,讪讪地解释。沈无疾皱眉:“他是他,你是你,你学他作什么?你又不是宦官。”洛金玉一时没说话。沈无疾察觉自己这话说得太冲,便也讪讪起来,不自在地解开斗篷,在门口抖了抖,搭在衣架子上,自顾自坐去桌前,不敢看洛金玉。许久,洛金玉道:“是我唐突了。”沈无疾含糊道:“别说了,大过年的。”洛金玉点头,也坐到桌前。两人望着烛光,一时无言,直到西风端来酒菜,一一奉上。西风为沈无疾斟酒时,洛金玉道:“公公既在宫中已饮了酒,便最好不要再饮,酒多伤身。”西风点点头,道:“洛公子体贴,西风不及。”他转而为洛金玉斟酒时,沈无疾道:“洛公子还在养病,别给他倒了。”西风点点头,道:“干爹细致,儿子不及。”“不及什么?少在这混,光听你说了。”沈无疾白他一眼,“下去吧。”西风急忙收了餐盒,往外开溜。屋内又剩下两人,正相顾无言时,灯花噼啪炸开了一下。“听闻灯花炸开,是好兆头。”洛金玉望着烛台,笑了笑。沈无疾隔着烛光看他:“洛公子不是向来不信玄言玄语的吗?”为此,洛金玉曾还写过一篇,以此嘲讽寺中石佛死物,神鬼无稽。洛金玉的笑淡了下去,道:“人总会变的。”“咱家不这样觉得。”沈无疾道,“咱家觉着,人不会变,若看着像变了,也不过是本就那样。”洛金玉笑了笑,没说话,挽起衣袖,拿筷子去夹菜。沈无疾虽吃不太下,但见洛金玉在吃,也拿起筷子夹菜,慢慢地吃。两人沉默地吃着,谁也没再说话,却逐渐的不再尴尬。西风候在廊下,不多久,听里头传来干爹的声音:“收了。”他忙招呼丫头进去,将桌上的残羹碗筷一一收了,刚出去,看着丫头往小厨房走,一回头,便见沈无疾也从房里出来了。西风并非有意,却也着实拦在路中,不肯让开,滴溜溜的眼珠子从门口滑到干爹脸上,揣着手,欲言又止。沈无疾哪能不知这小兔崽子在想些什么,好在今日心情不错,便只是抬起脚来,轻轻地踹他小腿肚子一下,哼道:“让开。”西风这才让开,又见身后那门已关了,便跟在沈无疾身旁,一路小碎步走着,低声道:“干爹,大过年的,陪干娘多说会儿话。”“都子时过半了,说什么。”沈无疾嫌弃地看他,半晌,声音小了些,道,“还生着病呢。”西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干爹果然细心体贴。”沈无疾不太自在,恼羞成怒,屈起食指,狠狠敲在西风的脑壳上。“哎哟!”西风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巴巴看着他,可这样子转瞬即逝,他立刻又讨喜地笑了起来,道,“儿子还未给干爹拜年呢。”9、第9章大年初一不上朝,且宫里有其他大太监轮值,可沈无疾却仍起了个大早。他不似平日里的富贵豪华,挑了身白底间红纹的低调衣裳,提着食篮,独自去了天牢。沈无疾下到昏暗潮湿的天牢,示意狱卒停在原处,只有他自己提着篮与灯笼前行,直到尽头,他停下脚步,将灯笼挂在墙上。尽头的牢室里很大,正中央用六条成人臂粗的铁链分别锁着犯人的脖子,四肢与腰,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嵌入了石壁中。犯人身上的囚衣破破烂烂,血污得不像样子,人也垂着头,像是死了般,散乱的长发覆着面。沈无疾拿钥匙开了锁进去,将食篮放到桌上,摘下斗篷帽子,露出脸来,神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冷漠,如在寻常的达官显贵面前那样柔顺,聊家常似的:“昨夜三十儿,这儿的吃食可与平日不同?”听到他的声音,那犯人如遭雷电通身,猛地一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手指也张开,手背冒着青筋,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铁链,扑上来掐住沈无疾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