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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疾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推开他,也一路小跑,往中屋进去,找到洛金玉,见人竟蜷缩在内室角落地上,屈膝抱着头,手指死死按着自己的脑袋,指尖泛白,浑身战栗不停,极痛苦难耐的样子。“金玉!”沈无疾失声叫道,一个箭步上前,蹲在他面前,将人搂在怀里,脸贴上他额头,更为震惊,低头这才看到洛金玉的脸色。只见洛金玉面色如纸,冷汗涔涔,一双眼原本紧闭,此时缓缓睁开,却很是茫然空洞的样子,红着眼尾,泪光粼粼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甚至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有些畏惧模样。其实这也并非是第一回了,甚至不是二回三回,洛金玉私下里经常会如此。当他一人独守时,若没有及时转移注意力,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前后经过因果,他就会这样痛不欲生。最初时的几次三番,他甚至已抱了求死决心,迫不及待就想要结束一生,去黄泉路上追寻母亲,向她磕头谢罪,可也正是他母亲“救”了他。他一想到母亲,又不敢自杀了。身体发肤,受之母亲,他怎敢毁之?他甚至连寻死的资格都没有。后来,洛金玉也习惯了。这样的痛苦,熬久了,总会有暂歇的时候。到那时候,他就默默起身,整顿衣冠,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他甚至觉得,这是他该受的天谴。他人孝母,他却连累母亲不得善终,不该受天谴吗?今日他正默默煎熬于心中炼狱,忽然听得几声急促呼唤,接着便被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拢住了,背上不轻不重地按着一只手,一股暖流涌入心窝,又随着血液流窜四肢。他不由得一怔,抬头望去,望见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庞,却也不知道为何,看不清,可却又直觉再熟悉不过,也再安心不过。“嗳……”沈无疾一面以内力为洛金玉暖身,一面心疼得无以复加,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这是要心疼死咱家,咱家活该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还不如索性杀了咱家呢……金玉,你回过神来,听得见咱家说话吗?金玉?”沈无疾心急如焚地呼唤着洛金玉的魂,又不敢声儿太大,怕惊着他,只能低低地叫,一声接一声。正叫着呢,沈无疾忽然一怔,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将头往自己怀里埋的洛金玉。天地良心!不是他摁的!是洛金玉自个儿忽然埋进去的!埋得还忒紧!沈无疾震惊之下,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更让他震惊的事发生了!洛金玉竟追了过来,再一次牢牢地将头埋在他怀中!天老爷!“心肝儿!你怎么了!”沈无疾惊慌无措、语无伦次地叫道,“金玉你别吓咱家,你怎么了?金玉!嗳!咱家、咱家……小祖宗哎!”他急得都要哭了,“这忽然的,好端端的,怎么了?!”洛金玉其实仍没认出来这是谁,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只想着死与不能死,只想着人世浑沌丑恶,肮脏腥臭,只是他冷,太冷,极冷,这时忽然有一热源,叫他情不自禁地接近。人到底都是求生的,哪怕脑海中再颓唐丧气不过,身体仍发自本能在寒冷中寻求热源。他埋头在这热源之中,竟如惊鸟归林,心底那些慌张慌乱渐渐平息,平息得比往日更快。这热源还很香。又很温柔。“金玉……”声儿也再令人安心不过。洛金玉一时想不起这声儿是谁的,可脑海中却本能地已有了回应,告诉他,只要听到这声音,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对,他怕。他怕!他不该怕的,他自幼受母亲所教,这世间自有乾坤正气,只要他也身正心正,任何魑魅魍魉都近不得他身,他打小就不信鬼神所在,只信母亲说的这番话,只信自己俯仰无愧,世间便无所该惧。可现在,他怕了。那时在公堂之上,他见众人嘴脸,竟皆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吞嚼人rou。那些人明目张胆,视人伦道义不屑一顾,只图那些真正不值一提的权势利益,仿佛村野嗜血的精怪,竟就这么顶着画出来的人皮,在人间行走肆虐。堂堂官服,裹着的皆是行尸走兽;明镜高悬,照出的却是人间炼狱!无耻之辈高官厚禄,无能之人端坐庙堂!这世间与他所想,竟如此截然不同。或许他之所有痛苦,根源皆来自于这层感悟。“嗳……”沈无疾见洛金玉渐渐的平静下来,不再发抖,只是发呆,试探着又叫了他两声,仍没应答,只好自言自语,“有什么,你要和咱家说啊,你不说,咱家总难猜到。咱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嗳,咱家倒是想!好金玉,别难过,啊。看你这样,咱家真是心都碎了。你若还这样,咱家也索性不管天王老子了,就去将君亓君路尘这些混账都砍了,出了这口恶气,好不好?”洛金玉仍没有理他。沈无疾的心也极难受,仿佛被人攥紧了,他犹豫着,也是情不自禁着,壮着胆子,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洛金玉的发,一面轻轻地抚摩着洛金玉的背以示安抚,低声道:“你真是要了咱家的命,怎么就有你这冤家来折磨咱家呢?贼老天真是狡猾。”洛金玉静静地听着,听着,神智渐渐回了笼,不由得浑身一僵,登时又觉得不如死去。只是此时这番心境又有所不同,纯是羞恼所成。他自然是要挣脱沈无疾的,可却浑身懒洋洋的,竟与他的脑子对着干起来,暗中让他多待一会儿。洛金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做什么!他脸皮发热,热得不行,正要挣扎,就被沈无疾一只手摸上了脸。沈无疾摸了摸,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这一下又烫得不行,刚刚冰成那样,嗳!”若非是怀里抱着人,他都要急得跺脚了,扭头叫道,“曹阡陌还没来?!那姓黄的也行!咱家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点事都做不好!都去死!”说着,沈无疾就要抱洛金玉起身,洛金玉赶忙道:“我没事了!”沈无疾一怔,与他目光对视,先是欣然大喜,后又质疑道:“真没事了?”洛金玉摇摇头。见洛金玉果然目光清明,脸色都从那白纸变成了红彤彤的大苹果似的,沈无疾复又大喜,一把将他搂回怀里,拿脸亲昵地去蹭他的脸,急切道:“吓死咱家了,你怎么隔三岔五就要吓唬咱家一通?忒坏了。”洛金玉刚要解释,沈无疾又道,“不过没事了就好,不怪你,怪咱家,是咱家没本事,护不好你,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说着,想到洛金玉所受屈辱折磨,远远比他回想自己打小所受的屈辱折磨更难受。他心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