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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少了?”“无所谓多了或少了,而是该是几个人,就是几个人,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洛金玉道。沈无疾叹息道:“也像你会说的话,但是金玉,事儿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一则,事情久远,以前的事再细揪起来,就得掘地三尺,没完没了,究竟杀了哪些人,是哪些人杀的,要一一辨认出来,就得先将尸骨都找出来,都验了,还不定验得出结果。二则,虽说咱家敢吓唬这些镇民,可也只能吓唬了,难不成咱家还真敢屠城?咱家杀一人,杀十人,其他千人就会想,‘牺牲他十个,保全了我,我就帮沈无疾杀他’。可若咱家要杀一百个一千个,其他人就会想,‘要杀这么多,岂不是很可能我也逃不了?’如此一来,左右是个死,他们不如索性反一把。若因此激起民变造反,就算能调兵镇压,在朝廷那边,咱家也是有罪了。”洛金玉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沈无疾问:“这两个原因还不够吗?”“自然不够,且还荒谬。”洛金玉站起身,皱眉看着他,道,“你看似说得头头是道,实则皆是荒唐言辞。什么叫‘没完没了’?什么叫‘不一定验得出结果’?那么多人因他人贪婪私欲而无辜被杀,岂是你一句‘不一定’就能一语带过的?诚然,如你所说,事情久远,不一定能都查出真凶,可若这是查过之后,实在不行所得出的结论,便也只好罢休,但你如今查也不查,就已经下了定论?”“我……”沈无疾正要说话,却被洛金玉打断了。洛金玉继续道:“至于第二个原因,更是可笑。你又非是滥杀无辜,你杀的那一百个一千个,皆是要重重调查、谨慎定案方才得出的名单,你如今使些法子,倒是叫他们不民变不造反了,可这样的人何其凶残歹毒,你无异于纵虎归山。今日他们侥幸逃过,来日少不了再作恶,届时又会有无辜之人受害。”“话不是你这么说的,金玉,”沈无疾叹息道,“也并非是咱家……唉,此乃朝廷处置此类事件的惯例做法。少不了民间也有说法,正所谓‘法不责众’……”“这是哪门子‘惯例做法’?本朝律例上哪一页写了这等惯例做法?”洛金玉厉声问道,“贪受不明财款、知案不报、纵容行凶,已是不轨行径,已算所谓法不责众了,现如今连牵涉杀人的都可不责了吗?”沈无疾讪讪道:“所以你的意思——”“查!”洛金玉重重甩袖,语气决绝道,“就是将梅镇外那条江的水给抽干了,也要将沉在里面的尸骨都捞上来;就是将梅镇内外掘地三尺,也要将埋在地下的冤魂都请上来:一一辨认,记录在册,再往下查,查凶手是谁。物证虽难寻,人证却有,事理皆在,我不信一个都查不清楚。”沈无疾无奈道:“若挖出了一百具尸骨,最终也只查清楚了十具,你怎么说?”“别说最终查清楚了十具,便是只查清楚了一具,其余九十九具都白查了,就是一百具都白查了,”洛金玉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坚毅,一字一顿道,“也要查。”沈无疾愣了一会儿,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金玉,你别和咱家倔。别的事,咱家一贯是听你的,可这事儿,你委实是想得太过天真简单……”“是我想得太过天真简单,还是你们权衡利弊到走火入魔?”洛金玉气急反笑,冷冷道,“朝廷怕为财杀人的凶徒暴动造反,所以放他们一马……我倒是想知道,朝廷留着这等恶徒,是想要做什么?”“洛金玉!你冷静下来!”沈无疾见如何也全部住他,忍不住也提高了声儿,“是,朝廷兵马不惧杀这些个恶徒,无需用到朝廷兵马,咱家一个人也杀得了,可你好歹想想,皇——”沈无疾的声音兀的降下去,他站起身,离洛金玉更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你好歹想想,皇上刚登基,他是个要图名声的。他对你好,一副怕了你的样子,你以为是为什么?是他想做唐太宗,就得先让人说你是魏征,有明君才能有魏征,否则就只有比干。他是想拿你衬他自己。”“我——”“你听咱家说完。”沈无疾道,“来之前,皇上就特意暗示过咱家,此案得办得‘漂亮’。何谓‘漂亮’?就是光鲜亮丽,就是君民尽欢,就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164、第164章洛金玉气得发抖,骂道:“荒唐!皆是荒唐言辞!”“金玉……”“我且问你,”洛金玉截住他的话,双目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如何想的?”沈无疾一怔:“咱家如何想的,刚不是说了吗?”“若你不去想皇上如何想,惯例如何做,只让你说你自己心中如何想呢?”洛金玉问。沈无疾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许久,别开目光,不去看他,低声道:“金玉,咱家想的,就是皇上如何想,惯例如何做。”“你——”洛金玉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出一句“糊涂”。屋内沉默下来,两人这么僵持了一阵,忽然,洛金玉将手覆盖在沈无疾的手背上。沈无疾本在心中忐忑如何安抚这呆子,生怕人气着了不理自己了,如今见人主动做出如此求和举动,也不敢像往常似的趁机耍一耍赖,而是急忙反手抓住洛金玉的手,怕人跑了似的,抓到面前使劲儿亲手背,边亲边抬眼瞅着洛金玉的神色,好随时应变。洛金玉:“……”沈无疾这一搅和,洛金玉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叹息道,“你啊……”沈无疾仍抓着他的手不松,轻声问:“咱家怎么了?你倒是说呀。”又自己低落道,“咱家玩弄权势,贪慕富贵,奴颜谄媚,是配不上你的。”“你又何苦要如此自伤?”洛金玉皱眉,“无疾,我们说好的,你要做一个贤人。”“呵,”沈无疾自嘲地笑道,“什么贤人是阉人?”“太史公。”洛金玉立刻说。沈无疾:“……”洛金玉不解道:“何况,做贤人与阉……哪有什么干系?世人多对宦官有偏见轻视也就罢了,怎你自个儿也如此看待?”沈无疾垂下头,许久才闷声道:“你不是咱家,你自然不能理解咱家的心情。”洛金玉蹲在他面前,温柔道:“或许是这样,因此我才问你。”沈无疾沉沉地呼出一道浊气,又过了很久很久,才道:“阉人是没根遭人耻笑欺辱的,因此咱家不能失势,咱家一旦失势……金玉,我不想再过回小时候的日子。”他说着,竟眼红含泪,死死咬住牙根,仍记得不要伤了洛金玉,便松开手,改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