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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到这时,倒恨不得亲手送他去死了一样?就为了在后世史书上落得‘大义灭亲’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这不值当。”洛金玉站起身来,望着他,平静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做这些事,不为史书上那几个字,只为世间公义道德。史书上怎么写我,都已是我百年之后的事,我届时埋在土中,只剩一架白骨,或许白骨也不剩。书上、世人再怎么说我,我已听不到,无需他们来赞扬我,也无惧他们詈骂我。”“你……”御史不解地问,“那你是为什么?”“我说了,我为世间公义道德。”洛金玉道。御史哭笑不得:“这空话谁都能说……你得落到实处。”“我既能说,便也能做,也自会落到实处。”洛金玉道,“我与沈无疾是夫妻,因此我与他私下恩爱。他犯了错,我身为圣谕命官,便依法查案,他有罪就当罚,有苦衷缘由,就依律酌情减免惩罚。”“可……”“我很疑惑,为什么包括大人在内的许多人,都总要将并不相干的事情混成一谈。”洛金玉问,“如若我喜吃蕉,难道我就不能说蕉吃多了容易腹泻吗?吃多了蕉易腹泻,难道我就日后不吃蕉了吗?我与沈无疾恩爱,我亦能公正审他。我能公正审他,亦能理解他之苦衷,在他受罚后仍与他恩爱。也如孩童犯错,父母必该惩罚教化,亦不会因此就让人觉得,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人生一世,异于禽兽之处便在于人懂读书明理、修持自身,所谓‘护短’,在下官看来,乃是兽性,而非人性。若不懂一码事归一码事,非得将做错了事与关系亲近而不舍责罚混出一桩结果,亦是愚昧未曾开化之行为。”御史:“……”此等言论奇想,真是闻所未闻。“照你这样说,天下可难有‘人’了。”御史也不恼,仍与他笑呵呵的,“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奉行哪位圣人之说或宗教神仙,唯有一点不变,便是人们开枝散叶,组成家族,以利益结合,取得共赢互惠。你说护短乃是兽性而非人性,我却觉得不然。恰恰护短方为人性。你可曾听说有人吞食自己夫君妻儿子女父母兄弟姐妹的?若实在出了一例,必也是世人皆骂。可这事儿在蛇鸟虫兽里发生了,谁会骂呢?它们倒是不护短了,可难道洛郎中你觉得它们比人更具人性吗?”洛金玉沉默片刻,淡淡道:“右佥都御史大人如此能言巧辨,怎未去太学院任职?”“那是个好兼职去处,我寒门出身,没抢着机会。”他笑道。“幸好。”洛金玉毫不留情地道。243、第243章闻言,御史没憋住,笑出了声,道:“看来,太学院的先生们都比我合你心意。”“并非,我读书时,有些先生的言论举止,我亦极不赞同,或直言反对。”洛金玉道,“只是,他们的想法不妥,与你进不进太学院教书,是两回事。我不喜他们,亦觉得你思想混沌。”御史:“……”“以下官看来,大人不过是砌词诡辩罢了,”洛金玉负手而立,站在这间厅堂所悬“一尘不染”的匾额下,双目清明,澄澈见底,平静地望着他,道,“若以大人刚刚言论,敢问‘贪贿’一事,在蛇鸟虫兽中可有发生?敢问鲸吞赈灾粮款,在蛇鸟虫兽中,可会发生?已知贪贿与鲸吞赈灾粮款,一定是错的,这点毫无争论。而这些事儿,人却会做,蛇鸟虫兽不会做,那以大人意思,贪贿与鲸吞粮款倒是人性独有。如此说来,人确实不如蛇鸟虫兽远矣。那再用大人逻辑,将诸事混为一谈,亦就证明,人之‘护短’,是错的。那大人又为何要说它是对的?”“……”洛金玉见他不语,追问道:“大人,请您回答,下官说得对吗?”“……”御史沉默半晌,讪笑了笑,道,“洛郎中,我之诡辩能力,远远不如你之诡啊。我听说,太学院前些年开设了诡辩课程,当时还觉得好笑,现在想来,难不成是为你开设的?你必仍是第一吧?”他生得憨态,语气温和,说这话倒不像嘲讽,只像寻常友人间的说笑逗趣,洛金玉并未感到冒犯,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没有上过诡辩课程,只陈言废除此门过。太学子乃天子门生,太学院为千百学院之首,当教授堂堂正正之道,不该做不妥示范。”“那你倒是天赋异禀。”御史笑道,“没学也这么厉害,怪不得其他课程学了,更是头筹。”“我没有诡辩过。”洛金玉断然否认。御史道:“刚刚……”那刚刚,你是在唱歌儿吗?“那不是我在诡辩,”洛金玉满脸写着正色凛然,非常严肃地说,“是大人在诡辩,而下官在以大人之诡辩逻辑,否决大人之诡辩结论。下官是反诡辩的。”御史:“……”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能对着这洛郎中说什么了,沉默片刻,又舍不得就此结束这段对话,他是身负责任来当说客的,却半点成就都没拿到手,就此无功折返,似乎有些不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一阵,气氛微微尴尬。洛金玉不傻,看出这右佥都御史非自己同类中人,乃是个笑面虎。然而,如今都察院其他人,大多连个虚假笑意都不肯给……虽然洛金玉也不在意,可于他在都察院办公而言,还是平添了些小麻烦的。如今非常时期,为了早日把沈无疾这事儿论定,洛金玉心想着能少些小麻烦,就尽量少些。因此他便决定与这右佥都御史且缓和些表面关系,如此一来,虽双方立场都仍不变,至少面上这人是会讲些客气情面,至少,他去调案卷资料时,不会被人故意戏耍,多浪费好几个时辰。可洛金玉不擅长恭维人。他以往夸人,皆是发自真心、出于实感,或人至孝、至忠、至义、至慧……然而,他又不熟这位右佥都御史,不知他孝不孝,也没听过他作的文章辞赋,听他刚刚言论,分明乃是个重私利、刻意钻营官场机巧之辈,恐怕是绝说不上忠义的。就算是看相貌身形气度,除了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外,着实令人无从下手。洛金玉暗暗打量这人一番,心中很是为难。他不比沈无疾,沈无疾于这事儿上,简直不是瞎了这么简单,是已经把整颗良心都暂且抛到了一边。前不久,礼部尚书老来得的子办抓周礼,沈无疾催着洛金玉跟他去送礼观礼,对着人家的孩子啧啧称赞:“嗳,这一看就是聪明相,有状元相啊。”洛金玉站旁边,默默地盯着这一直在吐口水的孩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