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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已经即将逝去的夜晚里,就在蔺负青所站的虚云峰下,发生的是一场最惨烈最绝望的的围杀。死了三名大乘,十余名元婴,百余名金丹。只换得一个结果。——仙首方知渊,殒。自红莲渊雪骨城,越过栖龙岭与剑谷,踏过六华洲,横渡衡海,直至太清岛虚云峰。仙道尊首护着魔道帝君,在上千修士的追杀中提刀逆行。腥风血雨的八万里逃亡路走下来,终是止于这个雨夜。不知何时,雨停了。天渐渐亮起来了。山间的积水被折射出粼粼的波光。盘曲的老树在一夜激战后枝叶催折,显得更加破落。方知渊仰倒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全身上下血rou模糊,数处有森森白骨裸露,而心口则被一柄神剑穿透,触目惊心。黎明从远山的另一边爬上来。那张血污的,俊美而冷硬的面容在晨光下柔和了,就连脖颈处一块陈年旧疤也被照得明晰。……那曾是狂放无忌的众仙之首,是威严无上的金桂宫主人。饮得最辛烈的酒,提得最guntang的刀,御得最凶恶的龙,更摘得最美的仙子的芳心。若不是疯了似的要拿命来护一个魔君,他本该身披那袭缀了烈阳金桂图腾的长袍,在六华洲那座金桂满开的宫殿之顶高坐。而如今,这个被尊称为仙首的人阖着眼,恍如安睡,却已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就在更远处,上百侥幸未死在仙首刀下的的修士们结出巨大的结界。各种彩光流溢的法宝飞舞,将整个虚云峰封锁起来——方知渊已死,拿下蔺负青将不费吹灰之力。峰顶之上,山风吹拂着魔君的白发,那宽大的黑袍也猎猎作响。蔺负青脸上的泪痕已然干了。穆泓走上前,在魔君的身后挥起宽剑。他已经给了这个将死之人太多的时间,仁至义尽。锐厉的剑锋带起风声,携着杀意落下——铮!!——却不料电光石火之间,一枚古朴符文自空中浮现。十成力的宽剑撞在上面,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穆泓脸色倏然大变。他的长剑停在距离蔺负青颈侧三寸之处,却如被定住了一样,再也不能移动半分!蔺负青缓缓地动了,他侧过枯瘦的身子,无不可惜地道:“我方才说的话,看来穆家主未曾当真。”他蓦地转了眼来,眸光如雪,冰凉而凛锐。“想送我上路,你不配。”“你这魔种……!?”穆泓额上青筋暴起,咬牙施力,可手中那把跟了他百余年的本命仙器竟纹丝不动。再一转念,他竟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僵在半空不听使唤,不免又惊又怒,“你在此地布了阵法!?怎么可能——”蔺负青低声咳着,却冷冷笑道:“不然你以为,方知渊为何拼死也要护送我来这里?”穆泓倏然浑身一震。他脸色骤白,呢喃道:“灵脉……”魔君在古符阵法上的造诣,天下皆知。可自从魔君的雪骨城在“真神”围剿下覆灭,蔺负青便在阴气反噬下成了个废人。饶是在方知渊庇护下苟延残喘了一段时日,耗到现在也该油尽灯枯。如今的他再无半点气力,本该连最基础的符文都绘不出来。但这里……不一样。虚云峰的山顶,是灵脉汇聚之处。倘若能找到灵脉之核,可供引出的灵气堪比渡劫期大能的一次自爆!……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魔君蔺负青在堕魔之前,曾是虚云宗下首席亲传弟子。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留下过他踩的足迹,自然也该包括灵脉。山间的阴气与灵气开始如漩涡般盘旋,魔君手中的青杖微微震颤,犹如春芽破土般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明光来。“……居然是仙器,”穆泓惨笑一声,双眼爬满了血丝,“蔺负青,你身怀仙器,却眼睁睁看着方知渊赴死?好,好,心狠至此,不愧是魔君!”“其实……我也不愿如此。”蔺负青轻叹一声,神色间似乎有着很淡的哀伤,“对不起了。”青杖抬起,落下,深深地刺入山石内。而那里,正是灵脉核心的所在。仙器为媒,灵脉为源,天地灵气为引!繁琐的古朴符咒无声地浮现。巨大阵法徐徐铺开,竟自山顶一路延展到山脚之下,覆盖了一整座漆黑的虚云山峰。哪怕是千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转眼间,山下的修士们都被吞进阵法之中,乱成了一窝蜂。穆泓面容狰狞,用尽所有力气怒喝:“快退!退!!所有人给我离开虚云峰——”蔺负青俯下身来,湿濡的发丝垂落肩头,掩住了半边惨白的侧脸。摊开手指,那朵真气凝成的小莲尚在摇曳,他轻轻道:“晚了。”魔君右手撑着青杖,将左手中金色的小莲,轻柔地插入了灵脉之中。下一刻,灵脉陡然爆发出刺眼的明芒。仿佛烈阳撞破了漆黑的阴云,灼热的光浪烧融了冰封的天地。瞬息间,地裂山摇!一寸寸大地接连爆开,轰鸣声震耳欲聋!穆泓的惨叫,山下众修士的惨叫,崖石崩塌的巨响,阴气被撕裂的锐声……乃至风与云,天与地,全都溶在这样的明芒里。一切尽被吞没。蔺负青释然地闭上了眼,他松开手中青杖,向后倒去。又一股温热的血自他唇畔溢出。体内的脏腑隐约抽搐着,心腔不停紧缩,痛得令人几欲崩溃。雨过天晴。有细光自云天洒落。魔君仍在呛着血,神智却渐渐朦胧。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阴气反噬的痛苦,终于一点点地消弭而去。忽然间,那些昔年旧忆纷纷扰扰,就被这些飞光吹入了心头。百余年前,仙界有峰名虚云。青山绿水,云飞雾绕。那时候的虚云。春有黄鹂夏有莲,秋有红叶冬有雪。那时候师父还未陨落,穿件破烂道袍懒洋洋地晒太阳,侧脸被光照得好炫目。师弟师妹还未七零八落,每天玩玩闹闹拌拌嘴,论道御剑意气风发,灿烂得像初升的明霞。未来的方仙首年纪尚小。十来岁的黑衣少年负刀抱酒,拖长了调子笑着唤他:“师哥……”可朝夕间天翻地覆,落得个这等境地。都消亡,都成空。那些难舍的故人旧景,终究化成齑粉,飘零而去,湮灭在昨晚那一场无情山雨之中。==========待得光辉散去,那曾经敢称天下第一山的虚云四峰,竟已被夷为平地。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唯有溃决的灵脉尚还在灰黑的大地上奔涌流淌,如一条条金色的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