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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还要活在世上。明思说的是没错的。如果叫他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他宁愿早早地去死。可是沉睡中的方知渊却依然搂着他,手无意识地成一个防护的姿势。“……你何苦呢。”蔺负青轻轻说着,眼泪无声地掉了一滴。怎么还不肯放手啊,傻星星。最初那一年的时候,方知渊对蔺负青咬自己时的反应还是很激烈的。他无法接受自己那个不染纤尘的白衣小师哥变成了失智伤人啃噬血rou的魔物,无法相信从来都百般呵护宠爱着自己的蔺负青竟会这样伤他。于是方知渊打他。这人本就是个容易上头的烈脾性,又从小被世道磨的一身冷戾,也就年幼无邪的鱼红棠还能得他几分怜惜。其他人,哪怕是师弟师妹,哪怕是师父师哥,在虚云时他也都敢动手。对待现在的蔺负青亦然。方知渊拳头揍过,脚踹过,刀鞘打过,囚魂锁抽过。承命魂阵只承真正对阵主有危险的伤害,只要他不用灵气,阵法就不发作。蔺负青毫无还手之力,他只是痛着,蜷缩在地呜咽发抖,哀哀地像一团雪白的初生兽崽。转几天过去,还是照样凶性发作,袭击咬人。第二年,方知渊很少对他动手了。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人,周身的孤僻阴郁变本加厉,眼睛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他像是在崩溃的边缘牵着丝儿摇晃。有时魔君看着方知渊麻木不仁地牵着自己在深山老林里走,都怀疑这是一具活死人。可是到了第三年,这人仿佛又从死灰之中燃起什么火星来了。方知渊开始对蔺负青说话。他带他爬到山崖上看风景,含笑问他好不好看;他摘了野生的莲花给他嗅,饶有兴趣地问他香不香,又遗憾地自言自语说不比当初虚云里的仙莲清幽;他常回忆虚云一些旧事,惆怅说小红糖怕是恨死自己了,待师哥醒来可得护着他……他开始纵容蔺负青咬他,用无奈包容的眼神看着师哥把自己的手腕咬的惨不忍睹。他开始喜欢搂着他,抱着他,蹭他的脸颊,柔声细语。甚至在某次与修士们的恶战后,方知渊失血过多又起了高热,虚弱到意识模糊时,竟把蔺负青抱在怀里,胡乱亲了两下小师哥的额头。幻境里,魔君痴痴地望着方知渊的侧脸,不知不觉间垂眸泪流满面。他忽然想起来……好像就是在他入魔又清醒之后,方知渊再也不无端地冲他凶了。对于蔺负青来说,他哪怕还有一口气能爬起来,都舍不得让方知渊为他受伤,他哪怕还存着一丝自我,都舍不得看方知渊为他难过。可是,这些都是百年前的旧事了。……第三年深冬,风雪大作。染血的灾牙插进雪里,血珠沿着刀刃往下流。人烟罕至的白茫荒野上,方知渊拄着刀低喘不止,身后是修士们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一根飞矢从背后深深刺入他的小腹之中。冰冷的箭镞埋在血rou里。方知渊不敢拔,他灵气快耗空了。在这样天寒地冻的野外,失血过多是会致命的。他牵了牵囚魂锁,沙哑道:“师哥,走了。”蔺负青原本安生坐在远处,此时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他盯着方知渊浑身的血,精致喉结吞咽一下。“咳……”方知渊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三步,腿脚一软,径直脱了力跪坐在雪里,艰难地倒着气。蔺负青走上前,趁机俯下身,张口欲去咬他的脖颈。“师哥。”方知渊已经累得眼前阵阵发黑,用力把手中锁链往下拽,喘道,“现在……可不行。你再咬我……要把我咬死了。”蔺负青吃痛地一哼,失了平衡扑通坐倒在地,目光凶恶地睨着方知渊。后者就虚弱地笑,低声说:“让我歇歇再走……找到过夜的地方再给你咬,啊。”忽然间,天色白昼转暗,黑色气流在半空中快速聚集,尖锐呼啸。本就是风雪寒冷的天气,转眼间变得更加阴寒刺骨。蔺负青本能地觉得不安,想站却站不起来,焦躁地啃着束缚自己的锁链。方知渊脸色一变,他抬起头,看见黑色乱云中睁开猩红眼睛。杀机沉甸甸的如有实质,压得他胸口发闷。自破境元婴后,他对灵流的控制力已经极强,失控招来阴妖的情况越来越少了。只是这次,怕是因为刚刚打得太惨烈……运气很不好,可是没办法。他不想死,就只能起来继续打。方知渊咬牙强撑起来,他顶着浑身的疲惫与伤口的痛楚,硬是把灾牙捞在手里站直了身。他先把后背碍事的箭杆折去半截,又手上连着囚魂锁的锁环卸下。奋力一掷,锁环飞嵌入远处的石中。幸而有承命魂阵在身,不用怕蔺负青会被波及,算是仅存的一丝慰籍。雪越来越紧了。方知渊侧头看一眼天色,横刀迎上阴妖。阴妖肆虐中,他如漆黑尖刀,周身灵气暴卷狂风。承命魂阵的银白光芒时而闪过,雪片在这广袤无人的平野上纷飞。只是再如何意志如铁,那也是血rou之躯,怎么可能熬得住这样消耗……阴气裹挟着血腥气,一同被风吹上天穹。天穹苍茫,只是不停地落着雪。待得杀退阴妖之时,天色已经晚了。叮铛一声,灾牙坠地。方知渊已经拿不住他的刀。他面色惨白地喘息,脱力颤抖的双手摸索着,慢慢攀上自己的双臂。“……”他虚环着自己,闭眼喘息着,牙齿不停地发抖打战。方知渊觉得冷了。流了那么多血,又因灵气消耗过度难以御寒。哪怕是元婴修士,被逼到这等境地,是完全有可能被风雪冻死的。他没有听见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几十步远外,那块石上还嵌着方知渊的手环,可是延出来的黑色锁链却断裂了,静静躺在雪地上。囚魂锁断了。就像当年发生在年幼的方知渊身上的事情再度重演。阴妖扑来之时,承命魂阵替入魔后的蔺负青挡住了伤害,囚魂锁上的阵法灵流却被毁掉。蔺负青体内阴气溢出,于是锁链尽断。被释放出来的白衣魔物眼眸转动,他抬起腿,一步一步向方知渊的背影走去。二十步,十步,五步……一种尖锐的危机感,冰冷长针般刺醒了混沌的意识。方知渊倏然回头,顿时如遭雷击,惊骇地脱口唤道:“师哥!?”电光石火间,积雪被激得飞起。方知渊眼前白影一闪。下一刻,他被暴起的蔺负青掼倒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