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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看他年岁小、心性不定,怕他伤仲永,有意压着他没让他过早下场,到他十六岁时,才将他推荐给冀州学政,再由冀州学政举荐入国子监念书。这样的日子,若是让凌祈宴来过,只怕一日都过不下去。凌祈宴立时有些食不知味,只能吃腌菜配杂粮馒头的日子,是他没法想象的,哪怕他们现在身份对换,太后也已帮他将后半辈子都安排好了,他依旧能过得富贵顺遂。可这一切,原本并不是他该得的。一桌子的膳食俱已送上,温瀛盛了碗热汤搁到他面前:“先喝汤吧。”凌祈宴低了头,莫名生出种吃人嘴短的心虚,然后又生了气,这人这么小心眼,肯定是故意在他面前说这些,好提醒他,他本来该过怎样的日子。于是也不想再理温瀛,更不敢喝酒,默不作声地用完膳,起身回房去歇息。温瀛站在窗边,目送着他走进西间厢房。房门阖上,房中烛火燃起,窗纸上映出凌祈宴的身影,模糊不清。廊外淅淅沥沥地落起春雨,沿着廊檐而下,滴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如泣如诉。温瀛默然看了片刻,轻闭起眼。半夜时分,凌祈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官邸里的床板太硬,硌得他浑身不舒服,外头断续的落雨声更叫他心烦意燥。心里好似藏了团邪火,横冲直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凌祈宴坐起身,大声喊:“来人!”等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门来的人脚步停在屏风之外,未再往前,亦未出声。凌祈宴皱眉,刚要说什么,心下蓦地一凛:“谁?”依旧没人应声,烛台上的灯被点亮,借着那一点昏暗火光,凌祈宴看清楚了屏风上映出的高大身影,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中衣:“你、你来做什么?”“……毓王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殿下召我去寝屋,也是这样只在外间点了一盏灯,让我一件一件脱下衣裳。”温瀛幽幽说着,漫不经心地拨弄烛台上的灯芯。他突然提起当年之事,凌祈宴心头不安更甚,恼道:“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再说了,占便宜的明明是你。”“你说的对,毓王殿下的垂青,当真叫人欣喜若狂。”温瀛的嗓音愈发低沉,仿若在呓语。凌祈宴噎住。安静无言一阵,温瀛放下剪子,缓步走入屏风内,凌祈宴不由往床里缩了缩,浑身戒备地瞪着他。温瀛没有走近,倚着屏风,借着外头的那一点光亮,盯着凌祈宴带上怒气的脸,无声打量。僵持片刻,凌祈宴受不了他这副越来越像凌祈寓那狗东西的阴恻模样,冷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你是觉着我当年羞辱了你?如今非要报复回来?”温瀛淡声提醒他:“殿下又忘了,当年我就说过,我从未觉得这事是耻辱。”“……那你干嘛这样对我?”温瀛的眼瞳比这无边的夜色更沉,望着他,轻吐出声:“三年前离开上京城的那日,太子派人在山道上截杀我,一场恶战之后,我将他们反杀,手臂受了剑伤。”“去到松麓关三个月后,我第一次上战场,那时我只是军中最低一等的小旗,手下有十个人,我们这一支被分到前锋阵营,我拎着铁枪冲上阵前,与人厮杀,斩首九级、重伤十数,我手下十人死了四个,我的肩膀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那一战之后,我被破格升上总旗,手下有五十兵丁,之后的每一场战役,我都主动请缨,带着我手下兵马冲在最前面,数次踏进鬼门关,我的身上留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一年多前,我在战场上侥幸射杀了刺列部汗王,升上五品守备,得到林肃大将军赏识,后头才得机会被他带去见靖王。”“在靖王府,我被乔装打扮潜入王府的刺列部汗王宠妃刺伤,叫靖王看到我身上胎记,这才被他认出来。”“若无这身份对换之事,我只是那小山村里出身的猎户子,这一回随着林大将军回朝,或许还能升一级,或许不能,太子一直记恨我,想必不会轻易让我升上去,我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年,才能真正走到殿下面前,叫殿下将我看进眼中。”温瀛的声音极低极沉,似无波无澜,又似极力压抑着什么,始终盯着凌祈宴的双眼。凌祈宴愕然无言。他没想到温瀛会与他说这些,更没想到他这些年原是这么过的。他知道在战场谋生不容易,但不知道会这么不容易,更不知道,温瀛说他做这些,竟是为了他。为了真正走到他面前,为了被他看进眼中。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凌祈宴下意识地回避他的视线,郁闷道,“就因为我从前将你赶走了,看轻了你,你就非要这般执拗,定要在我这里争个输赢吗?那我承认你很厉害、很本事,是我狗眼看人低,我跟你道歉,这样还不够吗?”“你以为,我为的就是这个?”明显觉察出温瀛这话里藏着的愠怒更甚,且已快彻底压不住,凌祈宴愈发讪然:“……我说的不对吗?”温瀛定定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凌祈宴心下不由慌乱,温瀛已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床榻前。“你……”凌祈宴的话未出口,温瀛忽地攥住他手腕,将他从床榻中扯起。凌祈宴大惊失色,伸脚就踹:“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温瀛不管不顾,用力掐着他,将人扛上肩。被扛回正屋中扔上床,凌祈宴慌乱地往床里爬,又被温瀛扣住一条手臂拽回来。温瀛高大的身躯罩下,看到他眼中那些疯狂之色,凌祈宴终于生出了胆怯,短了气势:“……你放开我,有话好说。”温瀛的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如同猛禽盯着自己的猎物,思量着要从哪个地方先下嘴。“你敢动我,回去我就告诉太后。”凌祈宴没什么底气地威胁,他感觉得到,这个混账压根不在意,也不怕太后会如何想。他早该发现的,这人从来就胆大包天,从前还什么都不是时,就敢杀侍郎儿子,敢趁他醉酒占他便宜,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单看他想不想做而已。见自己的威胁不起效,这人完全一副无动于衷之态,凌祈宴只得又放软声音:“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别总是动手动脚……”温瀛的身躯压得更近,听到他极力隐忍压抑的粗重呼吸声,凌祈宴抬起手,手指戳上他肩膀,试图将他隔开一些:“那你自己说吧,被我看进眼中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本事,长得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