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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出庭作证,但在那之前,丹尼还要去一趟佛州。他得跟律师见面,决定如何报警立案,如何起诉。丹尼也许可以把关于医生的最终决定推迟到庭审后,但他最好早点想清楚怎么处理去佛州这件事。……好烦。丹尼想。他才二十岁出头,他应该谈那种熬夜嗑药在自家谷仓或者修道院湖边野战三回合往上的恋爱,而不是在这里思考怎么治疗心上人的心理创伤。他们就不能直接了当歇斯底里地做一场吗?相比丹尼,久世反而平静许多。医生次日从楼梯上缓步走来时,丹尼刚醒不久,正茫然地躺在沙发上发呆。他见到医生时吓了一跳,几乎怀疑自己缺乏睡眠出现了幻觉。医生穿着与平日一般无二,胡子和短发也是平常简单打理过的样子。除却下唇上一道结疤的牙印,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来自昨天的痕迹,仿佛那些欢情与争执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久世寻常地与丹尼打了个招呼。丹尼一愣,怀疑地看着他。久世并没有在意丹尼的反应。他拿出手机,递到丹尼面前,说律师又来电。很显然,久世仍然没有接通电话,但这次自动答录记下了一条留言。丹尼从久世手上接过手机,手指与手指的触碰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明明昨天还那么炽热地拥抱过……丹尼恍惚片刻,低下头去,将注意力转移到留言上。留言内容是律师在确认跟丹尼的庭前会面安排。可供丹尼选择的时间段并不多,他抄起纸笔记下了几个时间点。“是庭审时间?”医生在旁边问道。他对这件事颇为关注。丹尼听留言时没有避开医生,反正他们的对话在医生耳朵里都是喵喵声。丹尼没想到他居然听明白了。他讶异地抬头望向医生,后者指了指他手中的纸页,丹尼才意识到他想多了。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天真乐观。“还没那么快,这次是去见律师。”丹尼说。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在佛州。”他等待着,却不确定自己期待什么。或许他想让医生问问佛州在哪儿,那至少能表现医生对外界的兴趣;又或者他想让医生意识到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但医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丹尼感到失望。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算上从这里到佛州的时间,又算上律师整理材料的时间。算了一会儿,丹尼在纸上圈出一个时间。他打算约律师三周后会面,不太早也不太晚。他开始用医生的手机给律师回信。一行字没打完,丹尼忽然感觉脸颊一凉,是医生伸手抚来。他的食指指腹从丹尼眼下擦过。丹尼一怔,想起自己昨天熬了一夜。他刚刚睡醒,还没照过镜子,但想必是睡眼惺忪,眼袋暗沉,憔悴又可悲。反观医生,整个人干净整洁,好像阳光下/体面的过路人低头看淤泥里的流浪猫。丹尼忽然烦躁起来。他扭过头去,打掉了医生的手。医生愕然地看着他。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气氛尴尬如一只鸟儿惊疑不定绕着挂着蜂巢的枝叶徘徊。这是干什么呢?丹尼想。他们谁都没有错,不应该像这样互相惩罚。那毫无理由,也毫无意义。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探手握住医生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刚才拍打的位置,作为一种无言的道歉。但丹尼仍然什么都没有说。一切言语都褪色了,两个多月来一直存在于丹尼身体里的那种亟待倾听亟需了解的急迫感也渐渐褪去。丹尼漂浮在海上,没有能力掌握浪潮的方向。他曾经以为他遇见一艘漂泊的船,但他遇见的是一座孤岛。山不可移,海不可填,人力微不足道。他们相安无事一整天。丹尼以为这种虚假的祥和会继续维持直到他选择爆发。然而打破祥和的是医生。次日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用早餐,医生忽然侧头转向他,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风景尚好似的,以那样平凡的语气告诉丹尼,他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深山里春季总是姗姗来迟,但毕竟也是会来的。二月中旬,积雪还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但已经有两周没下过大雪了。他们前面那条公路也贴出了公告,下周就要恢复公共服务。医生在这里住了三年,对这些时间节点都很熟悉。他已经叫了拖车。当天他们会步行去往车祸的地点,然后丹尼会搭拖车的便车去镇上。这比丹尼预计的要快太多。他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消息,像一场骑士决斗尚未开始,医生便拔剑击中他心脏。丹尼手里的汤匙掉进麦片碗,撞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碗沿。他的敏捷与冷静使丹尼愤怒。这个人怎么回事?丹尼瞪着医生。明明每天都在说喜欢、说特别、说最爱、说留下不要走。可现在,这个人就这么无动于衷地安排了他的离开?“你呢?”丹尼问。他的声音尖锐刺耳。“……我?”医生迟疑地重复道。他似乎不明白丹尼在问什么。于是丹尼知道了。医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安排了丹尼的离开,自己却岿然不动。他是一只河蚌,在排出流水般生活里偶然冲刷的砂砾。丹尼就是那砂砾。……cao。丹尼想。他感到尖锐的痛楚。那些痛苦无缘无故,正如最初爱情也来得无缘无故。丹尼好奇医生在安排他的离去时是否也历经了同样的痛苦。是昨晚吗?丹尼昨夜失眠望着窗外雪地,那皑皑白雪上反射的二楼灯火同样亮到深夜未熄。又或者是凌晨?他想象着医生早早醒来,蜷在被子里,给拖车厂写邮件。丹尼只知道医生不会英语听说,倒不知道医生会不会读写。或许他只是用日文写出来然后交给翻译软件。他看向医生,后者低着头,对一碗麦片心无旁骛。cao。丹尼想。他得直面现实了。不论医生如何想的,他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决定放任丹尼离开。丹尼捡起那只汤匙,心不在焉地搅动着自己的麦片粥。碗里荡起浑浊的旋涡。他觉得他的理智已经被全然吸入了那个旋涡。有那么一会儿,丹尼想,他就走吧,再也不回来了。这个狠心的神经病医生根本不值得他的爱情。然而他立即为这种想法感到不可饶恕的愤怒。谁敢就这样把医生丢在爱达荷的雪山里,让他孤独居住在猫的幻境里?丹尼的保护欲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像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试图护卫一座巨大的古宅。他不能留下,又无法抛下。丹尼进退两难。或许他应该先离开。离开,然后再回来。丹尼想。见不到医生,并且忙碌于起诉,这段时间应当是一个极好的缓冲。他可以不受医生的甜蜜蛊惑,好好思考他们的未来。话虽如此,丹尼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分别后的他总是格外脆弱的。或许他到了佛州之后会疯狂想念医生;或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