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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知礼知节地拜了拜,祈祷此事能就这样了了,可她直起身来,却还是没能躲过地听见卫大将军说:“那便请连笙姑娘暂且留步,我有些话想同你聊一聊。”“这……”连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长恭,只见长恭拱了拱手问:“父亲……父亲是有何要事需吩咐的吗?”“不是什么要紧事,几句家常闲话罢了,你且先送青儿回房吧,过后再行接她也不迟。”卫大将军如此说,便又将最后一丝辩驳的余地也给夺了去。长恭顿了顿,两手尚还交叠着停在身前,他略一踟蹰,松了松手,下一瞬却又迅速重新叠好,刚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无妨的。”身旁的青瞳少年忽而轻轻说道。然而他面向的方向,不是长恭,却是连笙。连笙一愣,那双碧眼重又一度落回她的眼里,他的眉眼清瘦,温柔却而有神,青眸浅浅一弯:“不用怕,无妨的。”似乎让人分外安心。“连姑娘。”卫大将军再喊了一声,“请坐吧。”话里带着不容分说,连笙也不好再让长恭为难下去,便硬着头皮点点头:“是。”待到长恭与那青瞳少年带上门出去了,连笙才重又走回方才的位子上坐下。然她甫一落座,便听见卫大将军似笑非笑的一声鼻息:“连笙姑娘,脚力不凡啊。”她顿时撞了鬼似地抬起眼,满面瞠目结舌:“大,大将军此话何意……”“你应当明白我在说什么。”卫大将军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道,“老夫沙场征战数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只说你方才快步走时,足履轻盈,落地无声,必然脚下功夫已达出神入化之境,非上乘轻功不可及。如此脚力,岂非不凡。只是我心中但有不解,你有这般卓绝轻功,却为何连半点旁的功夫都不会。”连笙当即反应过来,这是遇上高手了。自打师父去后,这六年间来,还从未有人能够这样一眼点破——她的一身本事,逃命一流,行窃一流,打架却是末流。如今被卫大将军一语道出,她才复又低垂了眉眼:“大将军见多识广,连笙叹服……不过是这一身功夫,皆是师父授的,师父旁的不会,做徒儿的自然也不会罢了,并非有何稀罕事。”“喔……”“那我且问你,”卫大将军又道,“恭儿的江湖朋友不多,所交多数亦不过泛泛,甚至从未有过引见,而今却肯破例带你回府,于此又是为何?”“这……”这一问,连笙便有些语塞了。怎么答?那句“若往后还有第五人知晓,你会有什么下场”的威胁还言犹在耳,据实以告是绝无可能了,又瞧先时卫大将军向长恭问话的样子,胡编乱造似乎也行不通。连笙的两只眼珠子搁在低垂的眼皮子里滴溜溜地转,心想要不然便通通揽到自己头上吧,只说自己缠了他入府求个营生,反正印象糟了也是糟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可她正琢磨着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卫大将军忽而起身,走到她跟前。连笙赶紧也“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只见卫大将军一双眼睛仔细盯着她,说:“连笙姑娘,我不管你与恭儿从前如何相识,而今又为何入府,但有一言,你须要听好了。”“是,”唯唯诺诺的,“大将军请讲……”“卫家‘长’字一辈,人才凋零,恭儿来日,是要承袭卫氏一门基业的,为人、功业、结友、婚娶,皆不可有差池,你若随他左右,还望你谨记。”卫大将军的话不长,声亦不大,却将连笙怔怔地就定在了那里。好一阵子沉默,连笙才轻轻地点点头道:“是,连笙记下了。”入府前尚还信誓旦旦的满满神气,统共才过了不足半个时辰,便就这样被消磨殆尽了。连笙几乎是垂头丧气地从书房里出来,外头北风呼号,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看见长恭折回来接她。他一见就问:“父亲同你说什么了?”连笙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无事,家常罢了。”而后又心不在焉地迈出院门去。她这样的失神,就连长恭也觉着反常,只他素来是不擅闲谈的,便也没再追问,喊了声“那随我来,去住处看看吧”,就兀自走了。连笙虽是嘴上说着“没事”,可打心底里本也希望他能安慰个两声,哪知他竟真就这样走了?走了!嘿!她两手一叉腰,心里骂骂咧咧的,木头脑袋!木头脑袋听不见,她也只能沮丧兼着憋闷地跟在长恭身后,一步一挪地踱到了待客的别院。一座不算大的院子,前头连着卫将军府的主院,布了些绿植假石,玲珑错落的,倒也雅致。长恭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今后,你便住在这里吧。”那是间略有些偏僻的屋子,不在院子的主位,也与别余的房子差着十数丈远,甚至从屋宇格局上看,还比其他房间来得更为狭□□仄些。连笙却也不介意,只将霜打茄子般耷拉着的脑袋扬了扬,看一眼,复又蔫了回去,道声“好”。不过话音才落,她又恍然想起似地问长恭:“那你住在哪里?”长恭面无表情答她:“一墙之隔,就在你的屋子后面。”如此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连笙却又双眸一亮,“噌”地冒起脑袋来。老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原来她这只楼台,就住在明月的隔壁。还是明月亲自安排的隔壁。连笙自然喜出望外,至于一盏茶工夫以前的些许不愉快,转眼便又没心没肺地抛诸脑后去了。她提了提包袱,四下里环视一圈,便就欢天喜地地搬了进去。只是连笙始料未及的,长恭做下这样的安排,原也不是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不过就是为了方便使唤她罢了。卫将军府忙着年底的一应诸事缺人手,于是昨儿个洗个器皿喊她打点水,厨房缺柴火请她帮忙劈些木头,明儿个糊窗户又叫她提着糨糊桶子跟在后面,连笙就“吭哧吭哧”拖着装满浆糊的木桶,一步一哼一脸的不情愿。虽说住在府上白吃白喝的,干点活也无可厚非,但连笙偏就是不乐意,当初乞丐窝里如何自在逍遥快活,有钱时过有钱的日子,没钱时便过穷乞丐的生活,心情好了出一次工,偷上两户贪官恶贾便可管得十天半个月的饱,不比如今拘着手脚还腆着脸笑来得强。可她也不乐意走。所幸,她就爬到树上躲起来。树上风光好,她躲懒,一躲便能躲一两个时辰。卫将军府种了许多樟树,一年到头皆是一片青绿生机勃勃的,下人们说,这些树,打从十九年前长青公子出世后便种下了,大将军亲手种的,大约是长青公子双腿生而有疾,自幼又体弱多病,樟树四季常青,故而种树,取长青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