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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从床头后面的墙缝里爬出来的、有毒的蜘蛛。第二天,瓦安冬得知那个干瘦的军官名叫希文耶——是希文耶主动向他搭的话,即使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主动跟别人搭讪的人。当时瓦安冬正准备用竹竿做个鱼竿,去小河里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好改善一下伙食。希文耶不自然地跟他攀谈,不过没有向他详细地介绍自己,只说了个名字。“你的手,”瓦安冬把竹竿上的线系紧,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是在战场上打坏了神经?”希文耶缩缩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瓦安冬接着缠鱼线,他就在一边看着,瓦安冬偶尔望向他,希文耶正盯着远处发呆,感觉到瓦安冬的视线,他转过头来,手指下意识在鼻梁处推了推——当然,他推了个空。瓦安冬问:“你戴眼镜?”“啊,啊,”希文耶有些木讷,说,“我是个文职,文职。”他下巴上有干涸的血迹,应该是刮胡刀片刮的。蒙卡他们几个兵,每个都胡子拉碴,希文耶这样讲究,着实是个异类,尤其这样的地方无法提供给他讲究的条件,从他下巴的伤就可以看出,他甚至没有一把锋利的刀片。瓦安冬想起昨天在饭桌上,希文耶就算饥肠辘辘,也不愿去吃掉在桌面上的面包屑,心说这真是个迂腐的人。时间过得很快,阿敏喊他们去吃午餐,瓦安冬放下鱼竿,去院子中央的水池洗手。他走出屋檐的遮挡,夏季的阳光当头浇下,瓦安冬摸摸自己头顶,短短几步路,头发已像烙铁一样烫手,他拧开水龙头,泼了些水在头脸上。他回来时,希文耶还在那儿坐着,仿佛失了魂魄,瓦安冬出声唤他,希文耶猛地一哆嗦,像是吓了一跳,接着,他神经受损的手腕又开始抖动起来。瓦安冬开口:“我说,开饭了。”希文耶木木地应:“哦,哦。”瓦安冬甩着手上的水,问:“你要去洗手吗?”他以为希文耶有些洁癖,结果他说不了,说话的时候还不安地搓着手。瓦安冬感觉他手上的白很奇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觉得,那白就像是涂抹上去的,但又抹得不是很均匀,像是脱色木偶的手指一样怪异。小河是条很细的河,就在森林边缘绕了一圈,瓦安冬去钓鱼,连林子都不用进去,身后便是疗养院的晾晒场。这个季节,哪里都无比炎热,室内有室内的闷热,外面又有毒辣的太阳烤着。瓦安冬挑了个树荫,背对森林坐下。他呆的这个位置,倒是能把晾晒场一览无余,那些绳子上最多的是垂着的湿被单,别的就是内衣:男人肥大邋遢的短裤,还有女人洗得不成形状的胸罩。那件洗得发黄的白色胸罩昨天就在那里,按理说,这样炽烈的日光,不过几十分钟,便可把衣服晒干,可它昨天在那里,今天在那里,或许明天还是在那里。阳光不仅创造了暑热,还带来了影子。晾晒场的另一边,森尔格把阿敏推在墙上,他们躲在院墙阴影里忘我地接吻。阿敏没有穿乳罩,护士服下的rufang饱满得像两颗提子,自然垂下,也如果实成熟时。森尔格的手掌揉捏着她的胸部,性急地把手从她衬衫间隙里伸进去,阿敏一面仰头与他亲吻,一面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森尔格抓住她,两具年轻偾张的身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阿敏面色潮红,小声呻吟着,森尔格掀起她的裙子,顶起她的大腿,将她抵在墙上冲撞。男人泄过之后,阿敏喘息道:“可以多给我一点吃的吗?”“嗯。”森尔格重重地吸吮她的rufang,嘬她不存在的奶水。瓦安冬在树下睡着了。光线开始减弱的时候,他被一声枪响惊醒,当时他腾地便站了起来,由于起得过猛,他眼前还黑了几秒,瓦安冬大口喘气,才把心悸压下去——该死,他还以为是敌军来袭。接着又冒出几声枪响,好像是从前院传来的,瓦安冬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看看究竟。庙宇门外的空地上,森尔格对天举枪,枪管还隐隐有烟冒出来,恍如暴行哈了口恶臭的气。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成了尸体,子弹穿透了他的肚子,他身下已是一片血泊,像条躺在海鲜市场污水洼里的死鱼。前院的住户惊恐地缩在屋檐下,余下的反抗者也如这个倒霉鬼一般弱小,他们手中的木棍从掌心掉下去,摔在地上,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叩击——啊,对不起,打扰了——他们这样说。接着他们腿一软,瘫倒在地。阿敏穿着皱皱巴巴的护士服,漠然旁观。“都给我听好了!”森尔格大吼,“能动的就好好干活,病了的人没有东西吃!”瓦安冬快步走过去,怒喝:“你做什么!你杀了人!”森尔格扯出一个阴狠的笑:“长官,他们总会死的——不如你把面包让给他们?”瓦安冬脸色阴沉,但没再说话。且不说他一人的口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最主要的是他不具备崇高的品格,他得承认他是个小人、是个懦夫,他想要活下去,因为他不想死,他别无选择地要活下去。森尔格脸上的讥讽更浓了,瓦安冬拧过脖子,把视线寄托在没有杀伤力的树枝上。一会儿,无执来了,这间破庙本就香火不旺,战争开始,又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就剩了他一个年轻的僧侣。无执跪在死者身边诵经,前院的人运来一张烂草席子,充当棺椁,一会儿把尸体扔到疗养院外面的树林里。这场棍棒与枪支的战斗还未开始,便以死亡告终。死亡来得突然,后事结束得也很快,人们把草席子抬到外面去,来回才不过几分钟,院里便这样走了一个人。阳光依旧是暗黄的、浑浊的,那光里好像藏着肮脏的老棉絮,飘在他们周围,像是在疗养院上方撒下一层层残败的蛛网。人们继续着苦难的生活,把罂粟杆拖进房基下的火坑里,一来驱驱房子里的潮气,另外也给萎靡不振的病人提提神。无执攥着佛珠,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过没在念经了,瓦安冬走过去,跟他站在一起,半晌,他问:“为什么大堂里的佛像是背过身去的?”“他们说,让佛像看着,晚上睡不好觉。”无执说。他转过身来,看着瓦安冬:“你们没有信仰。”他说罢便走了,宽大的僧袍把他整个人裹起来,从脖子到脚腕都密不透风,这样热的天,也只有他穿戴整齐,就连神经质的希文耶也难以跟他相比,看这位年轻僧侣剃得锃亮的脑袋便知道,他起码有把锋利的刀片。这里只有他看起来体面,也只有他有信仰。无执只有脚是光着的,他穿了双凉鞋。瓦安冬盯着他露出的脚后跟,目送他远去。瓦安冬觉得自己已经来这儿很久了,具体多少天,他不清楚,这里谁也没有日历,今天又好像跟昨天一样,跟明天应该也差不许多,他的胡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