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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也伸手一划,金光闪闪的横线倒是稳稳当当停留在半空经久不散,他不说话,只示意程透伸手碰一下。少年人看他一眼,抬手砍过去,只见符线若无物般被当即斩碎,消散风里。“这?”程透大惊,纵然平时爱揶揄自家师父不思进取,程显听到底是正了八经的符修元神修士,他认真地陪程透练剑时,几乎都不用抽出那把蛇骨佩剑,只伸手划符线就能挡住程透所有剑势。程显听苦笑,随手画了个引火符,只见那金色符文在空中闪烁一下,跳出团不足手掌大小的火焰来。回去后,面对程氏师徒的满心疑惑,药师把药渣随手倒掉,平静地回答说:“程掌门是符修?那确实吃亏。仙宫内许多符咒都很难显灵,还有那些靠符咒催动的仙器也会时常失灵,好些仙剑甚至会变回普通的剑。”他见程显听脸色不好,若有所指说,“程掌门在时可有感到力不从心?”程显听忽然预感他不想叫程透听见接下来的话,于是拍了下小徒弟的脑袋,柔声道:“听话,先回家去。”程透撇嘴,当着外人的面,他不会不给掌门师父面子,便乖乖地旋身出门。药师望着他走时掀动起的门帘,轻笑道:“你对他挺上心。”“那可不,就这一个徒弟。”程显听也笑,微垂着头揉了揉眉心。“实话告诉你,程掌门。”药师正色,站直身子严肃道,“在岭上仙宫里,境界越高,被压制的便越厉害。在此若不修行,则如逆水行舟,只退不进。到去比试便是提升境界的好法子,还能赚取石牙,只是凶险程度程掌门心里也一定了然。或者,就到内山天阁三层的万卷仓去修行,程掌门定是舍不得送程透去,不若要他去那儿。”药寮里苦涩扑鼻,小炉烧得正旺,熬开的药咕噜噜地冒着泡泡。药师过去垫着手绢把汤药倒进白瓷碗,面如止水,“岭上宫主终日闭关修行也是为此。程掌门,实不相瞒,我已有百年未曾修行,早已从元神修士退回凡人。”思绪千丝万缕归于平静,程显听面对他那才十六岁的小徒弟,心里冒上一阵酸涩。他沉默半晌,上前把程透搂紧怀里,小徒弟坐在原地毫无反应,程显听压低声音道:“师父也不想去,可是赢一次才能换三十石牙,刨去入场五石牙,才能得二十五。二十五石牙光买米都不够我们吃几天的。”少年人把脸埋进师父衣襟里,看不见表情,只听到他闷声道:“我可以去的。”程显听拍拍他后背,“你到万卷仓好好修行,等你境界达到元神修士了再去也不迟。难处都是师父的,徒弟关起门好生学习就够了。”少顷,程显听看他徒弟情绪差不多平复好,这才放下心来,松开搂着他的手小声道:“雨停了,趁天还没黑我赶紧把衣服洗了,你做点饭吧?”程透还是不说话,但程显听看得出他已冷静得多,嬉皮笑脸地抱着木盆和搓衣板到屋后的小河洗衣服去了。刚下过雨草地有些泥泞,把他月白色衣衫的下摆溅上了泥点子,眼下也顾不上太多,程显听把家伙事摆将出来,同衣服准备开始大战三百回合。堂堂掌门与谛听剑拔弩张目不改色,洗个衣服却手足无措,一眼没看住有件儿就顺着水差点漂走,程显听张嘴“啊”一声刚要捞,从侧面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把衣服捡回进盆里,程透不知何时过来,面无表情道:“起开,我来。”程显听抬眼刚要说什么,程透打断道:“你根本洗不干净,你连皂角都不会用。”程显听满脸尴尬,赔笑说:“那我去做饭?”“你少去厨房给我捣乱!”程透没好气道,“在旁边看着吧。”程显听就蹲在一旁托着脑袋,微笑着看程透手脚麻利地洗衣服。程透余光瞥见他衣衫下摆上几个泥点,暗叹了口气,他感到内府像有只手上下搅和了番,痛痒无关,酸涩难耐。他其实不知道程显听拜入仙门前到底是什么样,只猜也许这人从前是个并不比林年年林有余低调到哪儿去的大少爷。毕竟,程掌门肩不能临手不能扛,事多还讲究得不行,就连养花都不亲自动手,指挥着道童做,就叫“侍弄花草”。这么一个人,从前哪里洗过衣服。堂堂掌门如今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了。在伽弥山上时他打个喷嚏都嚷嚷着叫程漆熬汤补身体,如今胳膊上叫人砍出一道差点伤至手筋的伤口来,竟不舍得去医。“这么拼是图什么……”程透用力搓着衣服,以气音喃喃道。程显听没仔细在听,才想追问,被程透陡然提高一个音调打断道:“胳膊不疼了?该你休息的时候勤快得不得了!”许是怕程透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不开心的事,程显听连忙岔开话题,“今天在万卷仓都干什么了?”少年利索地把衣服上的水拧干,嘴上报出几本书名来。他把皂角团搁在木盆里,抬头看一眼自家师父,又说:“陵宏师长今日又把境界差不多的人凑在一起比剑了。”“啊?受伤了没?”程显听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忙问道。“没有,”程透瞥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满,“是点到为止的,跟不一样。”师徒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程显听当然听出小徒弟的情绪来,便勾起嘴角问:“那你不高兴什么呢?”小河水欢快地跃过圆润光滑的石块儿,耳畔是清脆流水声,萦绕着雨过放晴的草木香气,程透缓缓吸气,停下手中的动作,“剑术是杀人技,点到为止,能学到什么。”一旁的程显听却是一怔,他从没料到徒弟是何时生出这种想法来的。尽管从前就知道这小崽子冷眉冷眼并非善茬,程显听也还是习惯于把他当成一个半大少年。他望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心情复杂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程透干脆放下衣服,面对着师父蹙起眉头,“从前在伽弥山时,倒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这些天来在万卷仓,我见识了太多光懂架势的花拳绣腿。”他犹豫须臾,缓缓道,“半月有余,我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刁钻剑式,杂糅到一起,感觉有些对不起无名剑法。”他直视着程显听,见后者表情严肃半天没能回话,正涌上惭愧时,程显听突然眯着眼睛笑了,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一下,说道:“那你觉得有用吗?”程透毫不犹豫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