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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药师说得没错,程透现在从小崽子长成……长成大崽子,十六岁搁到一些村儿里怕是都准备娶妻成家,他未免有点太粘自己。当然,程显听其实并没有自己考量到底是他在粘程透还是程透在粘他,总之,这样似乎不太有利于小徒弟长大成人。毕竟,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唱衰了的程显听想通关节儿,进到自家屋里,见程透正打算动身去万卷仓,张口就说:“晚上早点回来,带你去见个好玩的人。”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刚打定主意不能再和徒弟整日粘在一起,一张嘴立马就打回原形,程显听在心底暗暗骂句自己嘴快,但话都说出去他又不好改,只能微笑着站在原地。哪知程透却果断拒绝道:“是药师说的那个花匠回来?我就不去了,陵宏师长晚上可能多留我一会儿,往后总会见到,不差这一天。”程显听松一口气,又略感到些失望,然而失望没流露,松一口气却叫程透敏感地捕捉到,忍不住抱着胳膊一挑眉道:“怎么,我不去你挺自在的?带着个拖油瓶你不好发挥,看来那花匠是个美人啊。”师父还在想关于陵宏师长的事,近来忙着讨生计,程显听没怎么教过程透,反倒是万卷仓管事的陵宏道人一直在指教小徒弟,他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再度受到动摇,心里立刻打翻醋瓶子,酸溜溜地说:“我看你和你的陵宏师长走得也挺近。真是徒弟大不中留。”程透懒得跟他掰扯,在门口意思意思说句“我走了你别乱跑”。陵宏道人确实对程透青眼有加,他名义上只是万卷仓的管理者,但常常在高台上席地而坐讲经传道,去听课的多数是仙宫内年轻一辈的或者山野散修,偶尔也有名门正派,但不常在。据说一百多年前曾有为修士在他足下大彻大悟,愿意就此放下执念,在仙宫开门之日翩然离去。而令他大彻大悟之人却至今仍坐在高台上,为一代又一代不同的人讲着天地大道。万卷仓建在半空,程透喜欢先在外面的复道上吹会儿凉风清醒一下脑袋再进去。十六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脚下是人来人往,恍若真的人间;头上是朱红道道,云倾雾绕。他一双冷且疏离的眼睛看众生百态的眼神,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澹然,只是恍惚间飘飘欲仙,他真不似这凡人一般。陵宏站在万卷仓的门槛后头默默瞧上片刻,悄无声息地走到程透身旁,如喟叹般轻声道:“你却是个能成大事者。”程透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反而略向后退微微颔首,“学生担待不起。”程透到底是有师父有门派的人,即使暂时拜在万卷仓下学习,也鲜少以“学生”自谦,陵宏淡淡一笑,明白是他在拉远距离,并不想借此一句同自己谈心。但陵宏还是问道:“我每每观你,却不似是执念难平之人。”小人精在外人面前绝不僭越长幼尊卑,他盯着自家师父的脸看习惯,想抬眼看陵宏,又发觉直视着老师的脸太过失礼,没再抬头,只打太极道:“师长却也不似满心疑惑。”陵宏身材颀长,面目温和,讲课时更令人如沐春风,万卷仓的听众们对他都极为尊敬,但这并不表示信任。其实在开口问的那一刻,陵宏心里已经有底儿程透不会愿意跟他多言,因此听到回答,他含笑摇摇头,只轻声道:“晚间留一下。”万卷仓的听众不及书多,但也能坐满一堂。各路人士从穷酸气满溢而出的散修,到仪表堂堂的名门,就连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仙子都如过江之鲫般乌压压一片,陵宏最开始很难去注意到刻意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程透。后来他发现这个少年在修士中年纪也有些轻,往往来得早走得晚。明明一身少年锐气、棱角未脱,骨子却已初现韬光养晦,玉韫珠藏。这漫长年华来一直是修士的天下,懂得潜龙勿用厚积薄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也不过多望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陵宏真的留意起程透,是在次一时兴起,临时将校场里愿意过招比试的人凑在一起。其他人或不放在心上,或有意深藏不露,都只点到为止。程透没拔自己的佩剑,在讲义堂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一把木剑,甫一起就翻出个杀意凛凛的起手式,直叫他对面的人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几招竟被木剑挑掉青峰。陵宏正巧就在不远处看,他发现那少年修士精光内敛的眼睛,杀意原来全收到剑上,招招凶狠,他本人却又毫无知觉,接连大败三人!眼见旁的手里渐渐敛下动作都侧目看向这边,陵宏捧着茶的手一顿,径直走过去制止道:“且点到为止。”他抬头对围观的众人道:“既在比试,怎敢分心?今日便散了吧,诸位请回。”鸣锣见众人纷纷散去,陵宏三言两语打发走程透的对手,扫一眼他手上的木剑问道:“怎么用这个?”“怕伤到人。”程透老实回答。这确不是大言不惭,陵宏气笑,又问说:“那怎的出手招招凌厉?”那少年修士脸上淡淡的表情终于松懈半分,露出一瞬间的茫然来,又随即消失,沉声答:“鲜少与人过招,大抵是没轻重吧。”这点反而叫陵宏觉得出人意料,看少年身法,可不怎么像他的说辞,陵宏略感好奇,遂询问说:“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门派?”“学生程透。”少年安静的模样像岭上仙宫穹顶的云雾,然而说到门派,他脸上稍纵即逝地绷紧一下,快速道,“无名派。”岭上仙宫里不愿让人刨根问底的人多了去,陵宏只当他在信口胡诌,也不再追。自那以后他对程透的关注多起来,才渐渐品出来他到底因何对他另眼相看。程透身上缺少一种每个来到岭上仙宫的修士都有的东西。那种来自刻骨铭心发问执念的一点疯魔,这少年身上没有。如果说,岭上仙宫的人也许在踏入岛上的那一刻便永远失去了羽化登仙的契机,那眼前的这个少年,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天色将晚。程显听本打算到药师家蹭饭,谁料药师竟也打算到花匠家蹭饭。俩人大眼瞪小眼望着空手来的对方,彼此都感到了一丝丝难言尴尬。天边夕阳映照在土路上,为小小的村落染上些许世外桃源之态。一个掌门和一个药师并排走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