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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透倒还好,国英脚快,立马踢了个软垫过去,青年不偏不倚地跪在了上面,但表情已经从麻木变成大惊失色了。程显听自顾不暇,因为花匠在他后面中气十足地喊道:“一拜天地——”“花匠!!”程显听这个惊慌失措的花匠还没吼完,她已经压着他的头腾地按了下去,程显听哪里敢和他们真动手,一眨眼的事儿,这个一拜天地就完了。花匠拽着他肩头的衣服腕子发力,把人调转向着圈椅上的牌位,再度高声道:“二拜高堂——”再喊完这一嗓子,花匠抓着程显听衣服的手根本没松,手腕一翻,程氏师徒俩就面对面了。猝不及防,程显听看见了青年眼里的惶恐,定身符让他只能任由国英摆布,却不会限制他的表情。程透紧咬着下嘴唇,脸上与其说是恼,不如说是惊惶无措。淡红浅晕让青年含霜的眉眼化了,化成一滩凉丝丝的水,一下淌进了程显听心里,叫他五脏六腑抽了下。忽然这荒唐沉敛了,种种汇在心头,程显听不知怎的就闹心起来,脸上那些诧异顷刻也收了起来。花匠站在他身后看不见这幕,但国英却瞧见了,他心中一动,按住程透的手立刻松开。花匠本来要按着程显听喊“夫妻对拜”了,终于有点眼力见的瞥见助纣为虐的国英松手,也迟疑着抽手,刚要问,程显听已经站了起来,两手拂袖,转过来对花匠道:“闹够了吗?”花匠后知后觉地发现程显听表情不太对,不敢说话了。程显听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拜拜天地父母也就算了,最后这个可不能再继续下去。”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了程透身上的定身符。那符咒在手里烧作一团,化为青烟,他伸手把徒弟拉起来,看也不看他,径直朝门外去。“走了,回家。”程透刚从定身符里脱身出来,脚是麻的,踉跄一下,但程显听全然不停下来等他,而是大步流星地拽着人往前走。国英看一眼花匠,低声道:“阿姐,你等着明天我们以死谢罪吧。”再说师徒俩这边,程显听一路沉默,程透被捏住手腕跟在后面,他几次想开口叫师父停一下,都又咽了回去。就在这时,程显听松开了手,程透不由地想抓,但扑了个空。就是从背影,青年也能看出来师父恼火了,但不是为花匠胆大包天的玩笑,而是别的什么。大抵是忘了自己嘴上还有口脂,程透拿手背蹭了蹭,难得有点忐忑。程掌门这次恼得很明显,因为他进屋时是用脚踹开门的。程透刚跟进屋里,程显听却顿住脚步旋身,搞得青年差点撞上。他盯着他看了须臾,缓缓笑了一下,伸手就托住了程透的下巴,拿手背在他嘴角上蹭了一下。“把你嘴上好好擦干净。”程透不动,反抬眼看他,定定地问说:“你生我的气了?”“我没有。”程显听蹭完了却不松,扳住他下巴的那只手有点用力,“我生你的气做什么?”程透被他捏得有点疼,眼睛一瞥扭头想挣,“松手。”程显听置若罔闻,程透嘴上那点胭脂被蹭得晕出去,薄唇上倒还留了点透亮的水红,嘴角斜往上是口脂留下的红痕,他眼里那些不安还没彻底藏好,狼狈不堪中有种奇异的美感。“你害怕什么?”他捏着程透下巴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迫青年抬眼看他。程显听到底比他要高,垂眼笑时那带翘的眼梢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让人先感到了些危险。程透就是这样的人,越同他横他也越不怕你,当即最后那点没散开的惶恐都退了,凶巴巴地睨向师父。“你害怕什么呢?”程显听又问了一遍,胳膊上了点巧劲儿,把徒弟又拽近了些。他愈看程透那样子愈心里乱糟糟,往头上涌着,反倒笑了,压低的嗓音听来便有些威胁味道。“你再瞪我。”“我没瞪你。”程透吸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程显听更不满,扳着青年下巴的手又往上抬,“看着我说。”每每此时,程显听总会想起小狼尖利利的犬齿,摸上去刺得手疼,但有种莫名的快感。程透只得睁开眼睛看他,两个人拿眼神较劲,无声地对峙着。程显听心底拿他没法儿,再生气最终还是气到自己头上,打他舍不得,更何况这事全是花匠的锅,打他做什么?骂到最后他心疼,一看他那倔样子,又张不开嘴。程显听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这都是我要还的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了手。程透揉了下自己的脖子,程显听却再不看他,背着手转身就要回屋。青年脑袋一热,总觉得这事不清不楚,还没个结果,张口喊住他道:“站住!”但程显听没有停下,进了自己的卧房,狠狠摔上了门。进屋后,程显听自己坐在床沿边上调息半晌,就差盘腿打坐了。他把心里那股无名火强浇灭下去,走到铜镜跟前,望着里面那个人影却又开始自己跟自己生气。程透那个表情,到底是在想什么?论相貌,倒非自夸,凡是容颜姣好者必有自知之明。程显听的脸,仙岛上挑不出来比他好看的第二个。铜镜里的人影轻轻眯起眼,似笑非笑。他怎么就这么不情愿,是我不够疼他吗?程显听当然知晓程透也对他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才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程透的惊慌就像一把小刀子,横竖一圈,最后挫在了自己身上。冷静,冷静。程显听原地站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要有原则,现在是在和程透生气,不要变成自己同自己怄气。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程显听还是可无避免和自己开始较劲。他站在铜镜前,不知不觉地想起来些本该永远遗忘的往事——从前的他却不该是这样的。深山翠林,松涛如浪。金红辉映的夕阳里,晚钟声声回荡。少年头束玉簪,赤着脚行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上,他把手微微抬起,抚过一根又一根廊柱。铜钟古朴悠长,在碧涛里层层漾开,火烧一样的辉光,把他垂下的眼睫也许染上稍许尘世的颜色。仅此如此。他静默地行走在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长廊上,触手是温良的木柱,垂着的眼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