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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咽。一人凭栏而靠,面前案几个散落三两文牒,手上一卷半展开的竹简微微泛黄,他凝神在看,露出的侧脸半明半暗并不真切。四周花木繁盛,仅他笔尖的一点朱砂触目惊心。我心中一颤。那女妖引着我立于湖心亭的石阶下,“尊上,水神求见。”我半敛着眉眼,一阵风过,亭下花海涟漪相撞,丝竹之声刹那间停止上,周遭寂静一片,片刻后划过一丝不协调的徽音。有人低低一笑,四周出错的乐伶惊慌跪下,“请尊上责罚。”“怨不得你们,这水神仙上我都畏怕。”他语调寒凉,明明是锋利的讽刺,却带着一层隐晦的暧昧,像极了刀口上残留的一道血痕,“都下去吧。”“是。”一阵窸窸窣窣,左右之人退散而去。我垂着眼,少顷后,一双锦靴映入眼中,我心口突突地跳动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怎么?水神仙上怕不是责怪在下未有徒相迎,怠慢了你,连话都不屑于说了。”他一口一个“水神仙上”,刺得我生疼。“旭凤……”我猛地抬头看他,冷不防撞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我……”我已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这样近地看着他的眉眼,一时满足得近乎痴了。他微微一挑眉,似有不耐,移开眼去,“听闻水神明年开春便要荣登天后之位了,可喜可贺。今日可是来送喜贴的?水神胆识如今真得越发大了,只身入我幽冥,就不怕有去无回?”他信手拨了拨尚未撤去的琴弦,杀伐之间一泻而出,“还是,你赌我不敢杀你?”“旭凤……”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手上却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臂膀。他一顿,片刻后眼角一沉,似乎大怒,又似乎嫌恶至极,旋即手上一扬,护体魔功将我重重弹开,我一下跌坐在地上。“水神请自重!”我掌心生疼,火辣辣的疼,然而,却远不及心中疼痛之毫厘……他那道嫌恶的眼神竟像一把刀生生扎入我的腑脏之间,狠狠地剜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创口……他一甩袖,似乎多看我一眼都怕玷污了双眼,转身抬脚便要步出湖心亭。我惊慌失措地挣扎起身想要追上去,脚力却一脱力,再次狠狠地跌在地上,看着他已跨下石阶的脚,我顿时怕得全身发抖,这是我仅有的一次机会呀,若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有了!凡人还有来生可盼,可是我们却只有这一世,漫长而没有止境的一世,若是以后再也看不见他,那样漫长的千年、万看甚至几十万年将是怎么的酷刑……顷刻间,各尽所能泪流满面。我啜泣着在背后喊他:“旭凤,我错了,过去皆是我错了!你杀了我也好,剐了我也好,可是……不要不理我……我知错了……”他蓦地停住了脚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以为是你杀了我爹爹,我答应过爹爹要孝敬他,报答他中,可是他却灰飞烟灭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爹爹,没有了方向,我不知该往哪里走……我误会了你……我以为……”“你以为?!”他一下子转过身打断我,衣摆带起的落英纷纷扬怕,“好一个你以为!”他突然一笑,嘲讽尽显。“为了这三个字,你便毫不犹豫地取了我的性合!水神之狠开天辟地无人能及,在下领教了。”是啊,我错得荒谬,荒谬到无可补救……怎么办?我慌乱地看着他冷眼对我,神智恍然间却有一丝清明……我知道,我仅有这一次机会,下一刻不是我被他杀了,便是被天帝再度囚禁,千方万语,其实只有一句话,这句话我从未对他说过。“有一句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双目直视着他,手心攥出了血渍,“我爱你……”他一动不动,眼前缓缓飘落下一片凋零的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有一瞬间倒映出了那花瓣的火红色,慢慢地,浮起一层恍惚和不屑,最后竟是勃然大怒。他冷哼一声,唇角紧抿,“这次,你要的又是什么?”我一时愕然,不知所以。他忽地抬头一笑,“故伎重演?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你的骗术倒是越发拙劣了。上一次,你与润玉联手,仅用一缕青丝骗去我一命,大获全胜。如今两界还未开战,不想水神却已粉墨登场,入戏倒快……”“只是--”他突然俯身捏住我的下巴,“你二人就如此轻视我旭凤?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是的。”我被他捏得生疼,明明只是下巴被捉住,心中却揪成一团,连眨眼都是疼的,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语无伦次,“不是的……我从不知晓润玉竟欲策反……我说的是实话……我爱……你……”一串泪顺着我的脸颊急速滑落,跌在他捏着我下巴的手背上。他一顿,竟像被烟火烫伤一般,迅速收回手,看着我,满面鄙夷。“我清清楚楚记得临死之际水神赠了我两个字--从未!旭凤至今奉为金科玉律,铭记于心,一刻都不敢淡忘。水神过去从未爱过我,怎么竟一夜转了性子,爱上了我?还是说,水神竟有如此特殊之嗜好,癖好已死之人?润玉素来行事滴水不漏,怎么就没教好你呢?撒谎亦要有理有据,方才使人信服。”我婆娑着眼看他,水光朦胧,“我从一出生便被喂下了一种丹丸,唤做陨丹,至此,灭情绝爱……直到,那天我亲眼看着你魂飞魄散,方才一口吐出……我亦不知何时喜欢上你的……”我低声喃喃道,“或许,留梓池畔……或许,我诈死之时……又或许,你抱着宣纸对我回身一笑……或者仅是因为当年你那一句‘何方小妖?’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看见你受伤,我会很难过,难过到肺腑仿佛都被虫蛀……”“陨丹?灭情绝爱?”他伸手缓缓捏上我的喉头,“六界丹药谱,我倒背于心,从未听闻有一种丹药可使人绝情绝爱。就算真有此丹,你又怎么会心窍未开却对我动情?是你太笨,还是当我太笨?”他手上一紧,我的喉头欲断,“说吧,润玉这次派你来意欲何为?同一伎俩反复使用,不想他如今已黔驴技穷至此!你以为此番入了魔界还可以全身而退?”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字字锥心,而我却不怨他,是我负他在先,便是他负了我的性命亦不够抵偿他半分。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我慢慢闭上了眼。其实,能死在他的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蓦地,他松开了手间的桎梏,我一下跌落在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