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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裕帝早就轮回好几遍了,还有什么仇可以去报?当年在南荒追杀他的守军也早已死了,连有没有子孙都不知道。师父,我该找谁报仇?当年害死他的人,只有你还活着世上了。”天边响起一阵惊雷。阴云沉沉,大雨将至。仙者呆住了。他看着云何处,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小云儿,我是你父亲,我是你爹!你的承人父亲被杀了,被叶家的爪牙杀了!你知道他死的有多惨吗?他是被南关守军活生生酷刑折磨死的!他死的时候,他死的时候眼珠都被抠出来了,还在对我笑,他还在笑。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明白了,我要给他报仇。无论多少年,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要叶氏江山给他陪葬!”云何处说:“没人能让天下给他陪葬,皇帝不行,神明不行,谁……都不行。”仙者有些慌乱又有些无力地拼命辩解:“是天下杀了他,是天下……”云何处平静地说:“不是天下,是你,师父,是你。是你助纣为虐纵容景裕帝的野心戕害无辜,是你把他逼到走投无路。是你让他死的。”仙者说:“不是,小云儿,不是,他死前还在对我笑。他是要留住在我心里的位置,他让我不要忘了他,他要我给他报仇!”云何处仰起头,一滴雨落下,风夹杂的落叶飘在了雨中。他不曾见过那个人。那个有一双总是含情的眉眼,爱笑的承人。三百年来,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拼命在记忆中回忆那个人的样子,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甚至用了偏门的法器,追溯自己襁褓中的记忆,以为至少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样子。可他什么都看不到。他记忆最深处的地方,只有冰冷的石墙,喷涌的鲜血,嘶哑的哭声。原来他不曾见过那个人哪怕一眼,在他出生的时候,那个人就死在刑台上了。筋骨碎裂,剜目剖腹,没有留下全尸。他一眼都没有看到。风越刮越大,阴云遮蔽了九州大地整片天,再也看不到一丝月色。仙者原本以为是天色变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却黑漆漆的仿佛是墨水。他急忙抬头看,这才发现原来天生的不是云,而是因云何处怨恨而铺天盖地的煞鬼。仙者握着拂尘,说:“好,小云儿,你做的很好,毁了这片江山,毁了叶氏皇朝!!!”云何处沙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仙者愣了一下。云何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殷红到泛黑的泪:“生我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叶暠宣被城防军从护城河里拽上来的,他只剩半口气还没厥过去,情绪倒是没什么过于激动的地方,只是说:“送我回文霄殿。”话刚说完,他就平静地晕了过去。城防军都是他的亲信,还算值得信任。很快,他就被送回了文霄殿里。黑云沉沉遮天蔽日,好像要下一场大雨。阿千守在床边等叶暠宣醒来:“殿下!”叶暠宣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却带着淡淡的笑:“怎么了?”阿千说:“殿下数日未归,属下担心……担心殿下不测,故而斗胆擅自请了援兵。”叶暠宣笑问:“哪儿来的援兵?”阿千说:“洛望秋的养父进京了,似乎和蕴霁山有些关联,属下便请他上山救殿下回来。属下知道自己此行莽撞,可殿下迟迟不归,我实在是……”叶暠宣说:“你没有做错,若不是白凌霄那个蠢货好算计,我真要被困死在蕴霁山上了。”阿千说:“殿下,我还查到一件事。洛望秋的养父能从五殿下宫中把人带走,是有人暗中相助。”叶暠宣说:“我二哥。”阿千底下头:“是,殿下神机妙算……”叶暠宣似笑非笑:“不用我妙算,宫中这几位算来算去,也就我二哥还有这点本事。”阿千说:“殿下,二殿下果真与魔族有牵连。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叶暠宣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疲倦,眼睛睁不开,心脏跳不动。魔族,又是魔族。那个遥远又弱小种族,三百年来从不敢踏入中原半步,只是借着煞鬼之祸的一点银器,鬼鬼祟祟地试图潜入中原。他更在意煞鬼之祸。煞鬼在长秦关外愈演愈烈,随时可能会冲破城墙吞噬中原。他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解决煞鬼之患上,几乎忽略了魔族的侵蚀。可现在,他睁开眼睛,却只觉得十方皆敌,四面楚歌。他的兄长,他的子民,都已成了魔族的一颗棋子,要把他吞噬在这座高高在上的皇城中。而他,已无后援。一声惊雷划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阿千缓缓起身,说:“殿下,太医马上就过要进来了,您忍一忍。”叶暠宣敏锐地看见了阿千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失望吗?他最得力,最信任的手下,好像对他失望了。也是,他现在腰骨碎裂连站立都不能,昏昏沉沉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阻拦魔族入侵。他没有用了,是吗?虽然他千辛万苦地从蕴霁山回来,可他躺在文霄殿柔软的床榻里,等着太医来给他治伤,可他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叶暠宣看着阿千倒茶的背影。阿千走路还是有些不稳,是因为当年奉他之命死守文霄殿,在大战中受了伤,一直不曾痊愈。都是为了他的天下江山,都是为了海清河晏苍生安宁。阿千重伤到半残,喉间没有半句抱怨,眼中从未有过一丝不甘。直到今夜……直到今夜看着他瘫在床榻上,一身雨水,狼狈虚弱,再也想不出反杀的计谋,再也没了必胜的雷霆手段,才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旦失望的怨恨。叶暠宣低声说:“阿千。”阿千说:“殿下,有何吩咐。”叶暠宣说:“小渔姑娘给你写信了,她很挂念你。”阿千说:“我知道,殿下,只是我追随殿下,为天下苍生死生无悔。那一人的情意,也只能辜负了。殿下,做大事者本该薄情,这是您当年教我的。”太医顶着大雨匆匆而来:“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阿千奉上茶:“殿下腰骨断裂,现在无法行走。”叶暠宣说:“小伤而已。”太医走进来:“殿下,腰骨可不是小伤。”阿千忽然问:“太医,你肩上是什么东西?”太医有些茫然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肩膀,摸到一团黑漆漆的雨水:“这……这是……”阿千提灯冲出去,看向茫茫大雨下的皇宫,灯影照着台阶下的积水,黑漆漆一片,连灯火的影子都只映出模模糊糊一点光。天在下黑雨。阿千回头,说:“殿下,雨是黑的!”叶暠宣伸手从太医伸手捻下一点黑色的水墨,那水像有了魂魄似的猛地活过来,嘶叫着试图钻进太医体内。叶暠宣云起蕴霁心法掌心凝出月白的光滑,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