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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替他母亲簪了一朵花,将这冷宫一并付于火中。连带着白发女子年轻时幻想过的梦,还有要了皇帝命的那一本蛊书。冷宫大火那一日,宫人只见淮南王站在大火前,嘴角带笑,就像是藏了蜜酒,喝一口便能勾心断肠。皇后要薛灿死,他没死,薛媚用那些奴仆的命告诉他,世间情爱皆是虚妄,没什么真心真意,唯有抓住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真的。你若是柔弱,便任人可欺。薛灿觉得这世间或许是不公的,待他母亲不公,待他也不公。同样是圣子,连照情的命,却要比他好的多了。皇帝凭何高枕无忧,圣教凭何问心无愧。圣女取代了他母亲原本该有的位置,拔珠亲自送薛媚去的皇城,皇帝薄情,皇后狠心,这世上除了利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人。自年幼那些侍从死在薛灿面前以来,薛灿想要的就一直很清楚。他要圣教与皇帝两败俱伤,要他们生不如死,要他们付出代价。薛灿自己透露的消息,说西域蛮荒之地,那里妖魔混杂,若不除恐危害龙脉。放任自流,说不定还要与中原一道沆瀣一气。皇帝那么怕死,当然一听就中计,指名要薛灿去西域,替他除害之时,便想顺水推舟,叫他死在那荒蛮之地。却不曾想,这里于薛灿而言,便是另一个故乡。那是放虎归山。薛灿至今,所谋未必不成,所算未必不精。唯有一个例外。他在西域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本该死在血狱中但没死的孩子,一个本该死在栖凤谷却浴火重生的少年,一个本该葬身于天雷中叫人闻风丧胆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当初竹林初遇,江原提着枯枝桃花肆意杀伐,就像血海中的翠色,过于吸引了薛灿的注意。也或许是后来多年相处,并肩作战,叫人生出一些难以捉摸的心思。头一次薛灿在既定的目标中,多了些别求。他们应当是朋友。他们难道不像吗?命运也不曾对江原公平过啊。薛灿觉得他与江原应当是一样的人,别人对不起他们,当然应该讨回一个公道,为了这个公道,就算有别的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可后来薛灿发现并不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岌岌可危。江原捡了个孩子,费尽心机要救他醒,在他身上投注的目光越来越多,对西域的事务掺与的越来越少。直到离开西域,薛灿撞见江原望着白晚楼的眼神。少年初长成,风姿无双。他嘴上说着不沾情爱,行为却与话语相悖,也许江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薛灿自幼长在深宫之中,他看的很明白。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生了异心,对于在宫中尔虞我诈中浸yin而生的人来说,是大忌讳。若在宫里,像江原这样的人,薛灿若不能为己所用,杀了便是。但是薛灿不甘心。那只草兔子是当年清扫血狱时,手下在牢中冰棺下随手拾来,一并交给薛灿。薛灿当时将它拈来倒去看了半天,问:“这是什么?”手下想了想:“殿下,是草。”薛灿淡淡道:“这里只有薛灿,没有殿下。”“是。”那人连忙应了,又补救一句,“薛公子,这是枯草。不过编的人手很巧,栩栩如生。你要留着吗?”薛灿略一沉吟:“嗯。”他将东西往袖中一塞:“留着。它既然在此地,一定有它的用处。”说不得是什么要紧的人留下的要紧东西,必要时能派上用场。只没想到,确实是要紧人留的要紧东西,派了要紧的用场,一用就十多年。他想要求,求错了,他想放手,事与愿违。到最后强求不得,越走越远。江原从来不管薛灿做什么,如今掐着他脖子如此问倒是头一回,叫薛灿新奇。只有对一个人失望,才会痛心。可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失望,那必然是先有的期盼。如何会有期盼呢?一定是因为付出过真心的。他们之间有过真心吗?都是一个谎言圆另一个谎言。“图什么。当然是图宏图霸业,图恩怨必报,图失去的公道。不然还有什么好图。”薛灿掰开江原的手,“不然你以为呢?”有时候,薛灿真不知道江原是如何想的。说他多情,分明不将世人放在眼底。说他无情,他却又要给你善意。比如这个时候,明知他是幕后指使,众人公敌,却还要多此一举,不管会否招来非议。“你既然知道当年你遇到的人不是我,送东西的人不是我,我骗了你这么多,你现在杀了我就是,还问这些做什么?”但是江原要问:“是不是你。”他问的没头没尾,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但薛灿懂。薛灿知道江原想要问的是什么。“……”对视中,薛灿忽然想起来,那回他在宫中脱困,一时高兴,欲上山寻江原,江原却不肯见,叫薛灿大失所望。这事便如一根刺,扎在薛灿心中,记了许多年,但若非他遇到金非池,也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当年江原托过金非池去宫中替他解了一时危机。他帮过你,但他不说。也许薛灿从来不了解江原。“什么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去圣教夺了寒玉床,是不是我拿的药莲,是不是我费尽心机救了你才耗损功力。还是,是不是我将罗煞堂的人引来,叫他害你分心。”薛灿看了江原半晌,方一笑,道:“不是。”他眉目忽然桀骜起来:“罗煞堂那帮蠢货,我不过随口与他一说,就急吼吼跑来找你送死。谁能知道你心中竟果真有愧?我到时,白晚楼已经奄奄一息,我没杀了他,不过是一时心软。至于你,我既然要你回来,无论你是死是活,总归你到了我手中,便算我赢的。”“寒玉床与药莲本来就在魔城中,只是你长久不问俗事,从来不知道而已。”薛灿道,“听说药人生性顽强,就算身上只剩下一滴血,也能叫自己留一口气。”“江原,我好奇这圣物是否果真有神效,顺便试试你能不能活而已。你当我是什么人,不要将我想的太好了。”他目光炯炯,既然做了便坦白到底,一点也不曾有过愧疚或是后悔,亦或是觉得不应该。他原本就不是好人,从来不惧恶名,想要就拿,拿不了是算的不够准,怪不了别人。江原眼中神色变幻莫测,薛灿不惧不慌与他对视,片刻后江原忽然一利刃此入薛灿肩头:“这一刀,我替晚楼要的。你害他无端苦楚。”扎他一刀有什么要紧,江原就算要杀了薛灿,薛灿也不意外。但江原下一秒就狠狠刺了自己一刀,在薛灿震惊的目光中直痛得冷汗直流:“这一刀,是我还你。”江原的手在微微发抖,但他面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