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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相像。封晏舟平日里是最讲究干净与仪态的人,此时却是近乎惊慌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怀中人脸上的血印。然而无论他再去擦,他的槐花仙都看起来,似乎没有往日里能哭会笑时那么白皙。就好像,就好像是……快要生出了紫红色的尸斑一般。封晏舟拼命压住再要吐出的血气,大声地向守在瑞阳宫外的亲卫发出指令。却不是,他最开始想要的审问,而是,“取冰来!把国库、我府上……京中的冰都取来!”12封晏舟本就已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现在那象征楚家江山的年轻皇帝也死了,在登基大典过后,他便是与这天下名正言顺的主人。新朝帝君有心想查的事,便是再曲折,也能被查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将那剧毒之药加到酒壶中的,会是他的槐花仙自己。纵然玉蝉行事谨慎,可楚怀瑾此前,怕是已看出了端倪,所以他将手中的毒分成了两份,一份藏于床下,另一份,却是一直随身带着。而他加在酒壶中的,自然是后面的那份。听着亲卫首领魏宏的汇报,封晏舟怔忪地想着:他的槐花仙既然早已经看出了身边的人有异,那又为何要将毒酒的计划告诉玉蝉?除非是……除非是,他的槐花仙到了最后,竟是不忍心,带着他一同去死了。封晏舟在想明白的刹那,先是有片刻的喜悦与甜蜜,却又在转瞬间,像是有千万把刀斧同时剁在他的心头,把他的心捣成了一滩烂泥,也将他五脏六腑全都劈裂。封晏舟干咳了一声,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他打开了魏宏伸过来搀扶他的手,踉跄着起身走向瑞阳宫。那里已不是本朝皇帝居住的寝宫,而是被改成了冰窖,里面放着按时更换的寒冰,与一具透明的冰棺。那冰做的棺材里的人,封晏舟日日都会去痴痴地看着、静静地守着,直到他的身体实在受不住冰窖里的严寒时才出来。然而今日,他走到瑞阳宫的门口,却突然不敢再如往日般迈进门去。他想问他的槐花仙,既然不忍心带他上路,又为何会忍心丢下自己,独自去赴黄泉?!可就算已死去的人再无法回答,在还活着的封晏舟的心中,却是明白的。那不过是因为,那个被禁锢在最至高的牢笼中的木偶,空有一颗曾赤诚燃烧的心,却从未自他这个提着线的主人身上,感受到片刻的温暖。于是,当那颗心烧完了,就变成了一片荒芜灰烬。封晏舟在瑞阳宫外徘徊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踏了进去。他看着冰棺中楚怀瑾仿若刚刚逝去的容颜,喃喃自语地问出了,他在这几个月里一直都不敢去想的事:“若是我当初在那些事上,都做了不同的决定,你我之间,是否会是不同的结局?”13这一天,封晏舟在走出了瑞阳宫后,终于下令为那位未满而立就早逝的前朝帝君修建皇陵,放这具徒有骨rou、却无魂魄的尸身入土为安。然而这位新朝的开国皇帝,却从这一日起,开始迷恋上了求仙问灵之事。但却并非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想要那更加虚无缥缈的招魂之策。可尽管他试过了千百种方法,几乎要将这世间所谓的得道高人全数请来,在无数的长夜里,他所能见到的,仍然只是倒在他怀中的槐花仙,用不再清明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地向他求着:“江远,救我。”可无论封晏舟试了多少次,他还是救不了他的槐花仙。即便是在梦中,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楚怀瑾在他的怀中闭了眼,感受着那具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不过是两年时间,封晏舟就好似苍老了十岁,可他却仍不肯放弃,想要将他的槐花仙再度引回人间。最后,是在新朝立国的第六年,才有真正的高僧入了京。那时,封晏舟不过四十有五,看起来竟比已至耄耋之年的圣僧万参还要苍老。万参大师仔细打量过封晏舟,“陛下若是一直心中郁结,怕是时日无多……那这天下,可是又要陷入一片烽火狼烟。”封晏舟轻笑了一声,神色间却并不在意,“我既然生前,对这万里江山、黎民百姓无愧,又何须再管,我身后是否仍是河清海晏。”“阿弥陀佛。”那圣僧叹了口气,“可贫僧却想护这苍生。贫僧有一法,虽不能招魂,却能让这二十余年间曾发生的事重演……”万参大师看着脸上露出狂喜的封晏舟,继续说道:“只是不止是陛下,这天下间曾有天命之人,皆会记得如今的事情。若是陛下肯答应贫僧,将立一朝盛世,保这山河百年平安,贫僧便愿以十世苦修,换陛下得偿所愿的机会。”封晏舟立刻就要跪倒在这圣僧面前,却被对方止住,“陛下若能守约,就足矣。”14于是,那一日,封晏舟在两千多个日夜过后,终于梦到一个新的梦境。在那个梦里,他的槐花仙还仍是少年,正坐在开满了白花的槐树枝丫上,冲他挥手笑着,高声喊道:“江远……”那玉碎而鸣的声响犹在耳边,却愿这块被他用心头的血重新黏起的美玉,能发出不同的鸣音。第69章631七月初七,一大早就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倾盆大雨,赫连兄弟自然是走不了了,不过他们也没再来镇南王府做客。楚怀瑾独自在室内打完一套拳,又吃过了早膳,就去了书房上他朝九晚九的班。古代社畜的生活,说起来都是眼泪。当然,古代社畜的老板,那过得是比社畜本畜还累。不过今早,不,应该说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他那位大老板·镇南王·封晏舟就有些不正常了,不但一直没有露面,居然也没有派人来告知自己他的行程。……等等,不对。楚怀瑾拨算盘拨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恍然地想着:封大摄政王现在这个cao作,才应该是正常的。分明是封晏舟平日里疯了一般地对他好,才是真的不正常,怎么能因为这人疯得久了,就把他的不正常行为视作合理与应该。现代的心灵(毒)鸡汤说,凡事要是能坚持一个月,就会形成习惯,那他和“封江远”相处了四年有余,都够养成五十次习惯了。别人是温水煮青蛙,脑子坏掉了的摄政王这是“疯”味炖白菜,差点还真要把他给炖成熟人好友了。楚怀瑾揉了揉额头,正要继续算账,却看到将近一天未见的封晏舟大步走了进来,然后一反身,就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