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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肩上了,好像小时候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谢长留看了她一眼,谢瑶拿发带捂着脸,忽然谢瑶抬起头,“爹!”她一惊一乍的,谢长留被轻轻地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叫你一声。爹,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多叫你几声。”说完她又凑近了些,忽然大声喊道:“爹!”谢长留这一次却没有被她吓着,他静静看着谢瑶,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似的。终于,他抬手轻轻摸了下谢瑶的头发,低声道:“阿瑶,想娘亲吗?”谢瑶微微一顿,在她的记忆中,谢长留还是第一次和她提起她娘亲,她顿了会儿,轻声道:“爹,你怎么了?”“我忽然有些想她了。”谢瑶又是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谢长留才好,她娘亲走得太早,她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隐约知道她应该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她曾听谢欢师叔说过,她爹娘成亲后,她爹三天两头被她娘劈头盖脸骂,骂得得狗血淋头,这事整个开阳山的人都知道。她还听师叔说,打是亲骂是爱。谢瑶小时候觉得有意思,现在想想,觉得这事有点可怕的。谢长留望着陷入沉思的谢瑶,摸了下她的头发。谢瑶以为他还伤心,想了会儿,安慰道:“爹,你放心,我以后会孝顺你的。”又道,“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谢长留看着她,良久,他才终于轻声道:“好啊。”谢瑶伸手搭上谢长留的肩,另一只手拨了下那红色发带,脑子里忽然划过首诗,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微微一顿,这诗仿佛是凭空出现的,她再回忆,脑子空白一片,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又一想,这诗真美。谢瑶眯了眼睛,与谢长留并排坐在树下,看透过树杈打在地上的阳光,轻轻晃了下脚。午时到了,谢瑶与谢长留一起上山,彼时山高云淡,山水清秀,有黄巾道士在山顶开炉焚香,水烟袅袅。这是谢瑶第一次来到这祭天大典,高台之上,来往众人皆是满脸肃穆庄重,黄袍走来走去,脚步却极轻,那气氛让人不敢大声说话。谢瑶也自觉放轻了脚步声,紧紧跟着谢长留,她本就胆子小,专爱窝里横,此时都快猫着腰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有人朝着谢长留行礼,谢长留一一回礼。最终,他从那巨大的鼎中,抽出三支香,递给谢瑶。谢瑶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三支燃着的香仿佛招引着什么,卷起的轻烟像是逐渐消散的魂魄。她忽然有些退怯,“爹。”她抬头看了眼谢长留。谢长留抓着那三支香的手竟是微微颤抖,面色却依旧温和,他低声道:“别怕,爹在这儿陪着你。”他望向那风中的高台,黄巾道士逐渐退下,台上逐渐空荡起来,有山风刮过,吹散青山无数重。他低声道:“阿瑶,时辰到了。”他将三支香递过去,“别怕。”谢瑶原本瑟缩,也不知道为何,在谢长留的注视下,却忽然有了些勇气,伸手接过了那三支香,那三支香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落在手中沉甸甸的,香气却极为清淡,一缕缕消散在空中。她接过那三支香,对着谢长留道:“爹,我上去以后说什么啊?祷告词我还没背会。”大约是承认自己偷懒,她微微窘迫,怕谢长留教训自己,于是声音越发低下去。令谢瑶意外的是,谢长留却没有训她,甚至都没有说话,谢长留只是静静望着她,终于,他抬手,缓缓地抚着谢瑶的脸。“没事,别怕,想到什么说什么,会背什么,就背什么。”谢瑶立刻想了下,沉吟片刻,她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爹,我去了。”谢长留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谢瑶被抓的一愣,“爹?”谢长留看着她,风把那根红绸子吹得荡开,他伸出手,颤抖着声音道:“头发没扎好。”那声音中的颤抖极轻,他抬手重新帮谢瑶扎了头发,终于,他缓缓松开手。谢瑶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发髻,“爹,那我走啦!”谢长留没说话。谢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把那三支香插回了香炉中,回过身来,学着记忆中师兄弟祭天前的动作,拱袖作揖,对着谢长留行了一礼,以作拜别。谢长留一震,没说一个字,手缓缓攥紧了。“走吧。”谢瑶抬起头,对着谢长留傻笑了下,一把从香炉中重新拔出那三支香,回身往那高台上走,她穿着红衣裳红裙子,风一抖,扑簌着,好看极了,走到一半,她还偷偷回头看了眼,瞧见谢长留立在阶下,她这才重新回过头,继续往上走,再没回头。高台上摆着各色祭品,还有燃着的古槐叶,青烟一片,黄祖是道,道是天地,她面对着壁立青天大道,举起手中的香。她真的背不出祷词,又想起谢长留说,背什么都好。她沉吟片刻,忽然朗声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顿了下,她从容不迫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彼时山间清风过岗,高山大川,四下皆寂,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三支香燃至尽头,她闭上眼,拱袖一作揖,拜别这天地。山风一过,那道红色的身影一下子消散在风中,只有那七个“善”字还在天地山川间回荡不息,经久不绝。孟长青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立在那高台下,眼中金色已经败尽,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只是望着那道被风拂散的红色身影。一连七个“善”字。谁说谢瑶没有仙根?孟长青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有仙根的女子了。来时干干净净,走时干干净净。谢长留立在阶下,望着那道消散的红色身影,终于,那抹红色被涤荡得干干净净,一根红绸飘落在高台上,风轻轻扫过。他又想起谢瑶说,“爹,我刚刚躺在树下做了一个梦。”此世不过一场大梦,爱恨怨憎,哭笑不得。孟长青看向谢长留,他以为谢长留会落泪,可谢长留没有,他只是立在那儿,一晃而过的两百年,只余一声轻叹。海市蜃楼,一种早该消失的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