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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颜宁是知道的,从他认识杨沐起,他就没偷过一天懒,上学时如此,后来家里出了事故,他独自撑起整个家,更是如此。“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会儿。”“不用,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那好,明天早上你起来给我做早饭。我去跟梁妈说,让她明天别早起了。我们早点休息,你今天赶路辛苦得很,明天还要起早。”“好。”第46章鲈鱼堪脍第二天寅时末刻,杨沐就起床了,看见颜宁还没有醒,便悄悄地摸黑去了厨房。外头天色还是一片昏黑,隐隐透出点灰白的晨曦。杨沐点亮蜡烛,熟练地生火给做汤煮面。面是梁妈昨晚就准备好的,汤面浇头的rou臊子,也是头晚就剁好的,以防第二日来不及。面条刚做好,颜宁就起来了,他是每天这个点就得起来了,要不然就赶不及点卯。“正好,面条刚熟。”“衙门点卯的时间真早啊,尤其是冬天的早晨,真是一种折磨。”颜宁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杨沐将面条和面汤端上桌:“洗了脸来吃面吧。一会儿我陪你去衙门。”颜宁顿了下束发的手:“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反正都起来了,陪你走一走。”颜宁小声地说:“衙门不让外人进去。”杨沐笑起来:“知道,送你到衙门口就好了。路上陪你说说话,顺便去看看你在什么地方办公。”颜宁高兴起来:“好。”颜宁的宅子虽然是衙门分配的,但离翰林院还是有一段距离,步行需要两刻钟的工夫,到了冬天的早晨,那两刻钟的距离真能要了人的命。平时颜宁独自一人去衙门,一路除了早起的小贩,也没什么人迹,所以只是急匆匆地赶路,很少去观察路旁的风景。今天杨沐陪他一起走那段路,一路上两人脚下不停,眼中却到处留意,颜宁才发现,原来这段路上还有那么多的风景:比如路边立着的挂满金黄色叶子的银杏树;一棵从人家大院里探出头的桃枝;一处精致的八角亭;还有那些早起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的小贩,从他们的筐篮中猜测他们是做什么买卖的,都显得那么有意思。颜宁心中感慨:原来什么样的风景并不重要,而是陪着看风景的人才更重要。清晨的风很大,也很冷,空中有一些被风卷起的枯黄的树叶,像翩飞的蝴蝶一样上下起舞,又悄悄地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颜宁的鼻头被风吹得红红的,杨沐看着他,想到更冷的冬天里,他一个人顶着凛冽的寒风走这么远的路,一路上又是风雪又是凝冰,不知道多遭罪呢,心中不由得疼痛起来。他皱了眉头问:“下雪天,你也是这么走去衙门的?”“是啊,去年手脚都长了冻疮。”颜宁看杨沐的眉头越来越高,又笑着安慰他,“不过今年冬天,我准备雇一辆马车。”杨沐说:“今天我就去帮你雇一辆,早晚接送你。等以后我有钱了,就给你买一辆马车,雇个车夫。”颜宁笑起来:“我没有那么娇气,也不远,就是下雪天难熬一点罢了。”杨沐不做声,他知道以颜宁的俸禄,本可以不那么辛苦的,但是他把银子全都节省下来资助自己做生意了。想到这,他的眼睛就发酸发胀,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堤防发泄出来:“颜宁,你别委屈自己,这样会让我很难受。”颜宁笑看着杨沐:“杨沐,别难过,我不委屈。我等着你赚了钱给我买马匹和马车呢。”其实他心里在说,杨沐,你欠着吧,欠我越多,你就记得我越深。颜宁一抬头,前面已经是翰林院了:“我到了,晚上我要吃暖锅,羊rou要切得薄一点。”杨沐勉强笑了下:“好,还想吃什么?”颜宁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好久没有吃脍鱼了。”“好,我一会去菜市买鱼去。”天色渐亮,路上渐渐有了人迹。有些勤劳的店家,卸下门板,开始做生意了。整个城市从熟睡中渐渐苏醒过来。杨沐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被压抑着,很想发泄,他迎着寒风,甩开步子,大步在街道上奔跑,用力地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令他难受的感觉驱逐出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嘭嘭”直跳。抬眼看四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街道两旁是两堵高墙,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对街而开,门前各立着两只大石狮子,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杨沐张望了一下,转过身,往来路走。走了好久,才回到颜宁的小院,梁妈正在打扫院子。“杨少爷,您出去了啊,我等您一起去买菜呢。”昨晚上杨沐就说好了,要和梁妈去菜市买菜的。杨沐抱歉地笑了一下:“我送颜宁去衙门,顺便逛了一下,我们现在去吧。”“好,你等我去拿菜篮。”梁妈放好笤帚,转身去了厨房。杨沐又想起一件事来:“梁妈,还拿只水桶。”梁妈问:“要桶子干嘛?”“颜宁说要吃脍鱼,我去买条鲜鱼。”杨沐安静地等着,梁妈出来,他接过篮子和水桶,跟梁妈去菜市。梁妈笑着说:“你们这些少爷太客气了,我是个下人,怎么能让您拿菜篮子呢。”杨沐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少爷,您是长辈,我年轻力壮,拿一下是应该的。”梁妈笑了:“杨少爷也是个孝顺人啊。您跟我们少爷一样,也没成家?”杨沐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喔”了一声。梁妈说:“你看我家少爷,快满二十周岁了,也不想着娶亲,每天回家就对着那一桌子书,要么就写写画画。别人来请他吃饭喝酒,也不乐意应酬,据说好多官老爷都想招他为婿,都让少爷给推辞了。我说啊,我们家少爷,给皇帝老爷做驸马爷都绰绰有余呢。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杨沐听梁妈念叨起这个,心突突地跳,既紧张又意外。这两年他俩从不提起成亲的事,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你不成亲,我也就不成亲。又想到颜宁是个坐不住的人,在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却宁愿守在家里不出门。便觉得这地方繁华是真的,富贵也是真的,但未必真的适合颜宁。自己要赶紧赚钱,然后,然后怎么样呢?让颜宁辞官归田?归田了之后又如何?家里还有母亲,还有先生和祖父,如何向他们交待?一时间百转千回,涌起了无数的念头,又添了无限的烦恼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