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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闲相饮河清玉人楼门内的碧纱帘掀了一掀,潘濯提着个扇子从里面走出来,又被门口的红巾翠袖们拉扯了一番,这才到了街上,一路慢慢向东行去。洛京城向来是富贵风流的地方,近日更是格外喜庆,旬日后的寿宁节,正是当朝皇帝的四十整寿,故而要过得格外隆重。平头百姓,王宫贵胄,都提起精神开始忙活。彩楼欢门牵牵连连搭了一路。没人愿意去想隔了一条江的北边,如今是怎样的景象。得醉且醉,赚一天便是一天。哪天蛮子打过来,反正横竖全没活头。潘濯瞧着一路的热闹,突然有了些感慨。玉人楼往东,出了街,便是买卖古董珍玩的聚雅斋。虽说是盛世古董乱世金,朝廷过江南迁之后,但凡没死在北边的,皇室贵胄、官宦显族,基本上都挤在了这不大的洛京城里。贵人们离得了故土家国,却是一天也离不了风雅世故,再赶上节庆吉日,聚雅斋的生意便格外兴隆。潘濯五日前在聚雅斋选了东西,府里重视得很,因而今日亲自来店里验取。聚雅斋老板正杵在门口,拉长了脖颈望着,见潘濯过来,急急迎过去,先作了一揖,又随潘濯往店里走,边走边慌忙道:“公子,今日来了位客人,偏偏看上了您那件屏风,您也知道那东西一般人送不得——”,潘濯瞧了李老板一眼,仍是慢慢往里走,“小老没漏您的名儿,进门都是客,得罪不得啊!如今那客人正在里边等着……想跟您商量”潘濯嗯了一声,跨进店门。那扇屏风是寿宁节府里进献皇帝的寿礼,拿数条象牙严丝合缝拼了,雕成九龙穿云图案,又嵌进金丝楠木框子里。除了皇帝,有哪个敢用。换句话说,能买了它的,无外乎能面君献礼的人家,又有哪个能得罪?聚雅斋外面是店面,过了柜台便是李家的家宅。李老板引了潘濯一路进了堂屋,堂中摆的正是那件九龙穿云屏风,一个穿银灰外袍的年轻人正背着手,朝里对着屏风细看。听了身后的动静,不慌不忙转过身来,正看见一个俊极了的公子面上含笑走进来,仿佛一缕春风拂面而过。李老板颠颠随在身后。抬手一个平揖,只听李老板道:“赵公子,这位便是原先订了这屏风的客人,两位慢谈,小老去备些茶点。”陪着笑行了礼退出去。两人相让着落座,灰衫的年轻人目似沉潭,缓声道:“在下赵景,今日之事,确是烦扰公子了。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潘濯忙摆摆手,笑道:“在下潘濯,恰与公子意趣略同罢了,说来也是有缘。”心中暗道:满洛京能买得这屏风的世族,就没一个是姓赵的,你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一低头却看见他腰上坠的玉佩,并非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却是枚小巧的和田青玉,雕作流水卷澜纹。心头一震,顿时清明,屏风啊屏风,你我今生无缘,此次是不得不让了。下人正送了茶来,赵景端了慢慢地喝,潘濯拿着扇子,一下下在手里敲。又听赵景道:“夺人所爱,本就是尴尬事。只是事出紧急,惟望公子割爱。”语气里带足了诚恳,却全无做小伏低之态。潘濯搁了茶盏,笑道:“这世间偶遇本就是巧事,赵公子既事出有因,在下又怎能不成人之美?”说着,眼睛无意间又掠过赵景腰间的玉佩,看向面上。赵景似乎微微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如此简单便把东西拿到了手。随即放下茶盏站起来,抬手行了一礼,潘濯慌忙站起来还礼。只听赵景道:“承蒙公子割爱,在下感激不尽。”顿了须臾,却是解了腰间的玉佩下来,诚恳道:“赵某无以为报,公子如不嫌弃,便收下此佩,日后相逢,你我便是故人。”这次换做潘濯被惊着了,心中苦笑,我也就看了那么一眼,如何搞的像我借机讹诈一般,将这火炭塞给我。却只得作出受宠若惊的神态道:“赵兄垂青,在下受之有愧……”双手捧了扇子过去,“赵兄不弃,在下愿以此扇为易,希君笑纳。”赵景向前一步,接了折扇过来,又托住潘濯右手,将玉佩搁在他手心里。潘濯顿了一下,握住玉佩收回手来。抬头见赵景面上带笑,虽舍了一块玉,倒是并无什么为难之色,便暗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时辰不早,在下还有些杂事要办,改日与赵兄再叙。”赵景往一旁避了一步,只道:“赵某不敢耽搁,就此别过。”随潘濯向前行了两步,便立定在门口,微微眯了眼,看潘濯捏着玉佩出门,袍子在春风里飘飘荡荡,渐渐远了,终于消失在回廊尽头。慢慢展开手里的乌骨折扇,扇面上是幅山水小景,方寸之间,景色肃杀。山崖耸峙秃石兀立,笔墨端的是老辣精妙。右上角留白处又题了两个甚是怪异的字,赵景瞧了一会,猜出那是“山”字少了首笔,“水”字少了中间一竖。下面的落款只一个“濯”字并年月,字迹峻拔风流。下面钤了个“水穷云起”的闲章。赵景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来。这边潘濯一路出了聚雅斋,直站到了大街上,才松开手心的那块玉。苦笑了一下,又小心地揣进袖中的暗兜里。抬眼看看日头,已近正午,只得叹口气循着原路往玉人楼去。玉人楼在洛京御街正东,已开了十年有余。远远看去,巍峨高耸,双楼并峙,着实不小。玉人楼开的是两道门迎客。朝南的门上悬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