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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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苏暖舟也是一个惧怕死亡的普通人。 她的母亲并不疼爱她,却对她管教甚严。她没有独自上过街,放学后也需要第一时间回家,周末也不能出门。 当她第一次跟着那个主动向她伸出手的朋友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背后忽然窜出来的男人却刺穿了好友的脖子。 一下、又一下。 苏暖舟第一时间愣住了,随即赶忙伸手想去挡,手掌和手臂被划出好几道见骨的伤口。 很痛、很痛。 血流得遍地都是,男人手里的匕首都卷了刃。他原本的目标是那个更漂亮的女孩,没想到还能伤到旁边另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她哭泣着,流着泪求旁边的路人,让他们报警,让他们叫救护车。 他感觉到扭曲的快意。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谁让这些女人看不起他呢? 送去抢救的朋友最后还是死了,那天手术室门上的不停闪烁的红光给苏暖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激烈的情绪和崩裂的伤口让她晕了过去,缺氧的大脑让她觉得自己就好像陷入了漫长的梦境一般。 再睁开眼,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压抑而窒息。 她离她的梦想、和正常的生活越来越远。失去了正常人的身份,被不死的诅咒缠身。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么去争,要么在越发压抑凄惨的人生中陷入疯狂。 只要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苏暖舟两个都不想,也不相信那个声音所说的。 要是真的可以无所不能,那她为什么活过如此悲惨。 于是她像以往一样选择了逃避。 曾经她有好友、有恩师、有朋友,这次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拉她一把了。 什么都没有了。 一无所有的她开始漫无目的的流浪。 在流浪的日子里,苏暖舟曾经去过一个偏僻的小镇,在那里当过支教老师。 那个镇子,就叫清潭镇。 清潭镇下面还有清水村、清泉村、清湾村。村里没有学堂,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孩子都是在镇上的清潭小学上学。 说是小学,但其实小学生和初中生都在这里上课,每个学期只剩两块钱的书本费。 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些孩子的家长情愿让孩子在家里做事,也不想让他们去上学。 直白的说,他们觉得上学就是浪费时间。 因为没有用,家里少了一个人,就是少了一个劳动力。所以他们看到前来的老师会戒备的拿起锄头,恶狠狠的把他们赶出去。 苏暖舟负责的科目主要是音乐,偶尔替美术老师、体育老师和语文老师代代课。她其实不怎么能接触到这种需要去学生家访劝学的工作。大家也不让她去。毕竟她教的不是课多的主科目,以后应试考试也不会考。 最重要的是,她长了一副好说话好欺负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主见,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但上过她的课的孩子都很信任她,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农村里的孩子大都懂事早,不会轻易跟大人说心里话。尤其是女孩儿。看着像个闷葫芦,其实心里想着很多事。 孩童时期不多想一想,给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就只能去面对自己一眼能望见头的人生了。要知道学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她们就会越发清楚自己的痛苦。 痛苦,而不能改变。 要是体验过美好,还能毫无芥蒂的接受痛苦吗? 孩子们也不知道。 她们只能攀着苏老师的手,听她唱歌,拉着她的手一起在不大的水泥地cao场上转着圈,一起边唱边转。 长亭外,古道边…… 有孩子趴在苏暖舟腿上,问她长亭是什么,古道是古时候的路吗? 苏暖舟从草丛里捡起一根细枝条,就在旁边的沙地上画给她们看。 一边画还要一边说:“好吧,那我再帮姚老师上一次美术课和语文课。春梅说的其实没错,古道的意思就是古旧的道路。《古道歇棚记》记载,古道者,古来人世跨空移时、运往行来之途......” 她巴拉巴拉地讲,学生们阿巴阿巴地听。 最后大家都捡了树枝来沙地上涂鸦。她们画了弯弯曲曲的古道和山,上面建了长长的木庭。红彤彤的热辣太阳挂在天上,云彩悠悠飘过,表情滑稽的老鹰在展翅,瞪大死鱼眼的小鸡在啄米。 还有人画架在蜡烛上被火烧的锁,四个眼睛八只耳朵六条鸡鸡的狗趴在地上舔碗里的面。 苏暖舟看着那只狗羞涩地锐评:“好猥琐。” 然后她伸脚搓没了那六根东西,旁边一个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背起了手。 当天就被回来的姚老师没收了不知哪儿搞来的小黄书,他在地上打着滚哭,就好像老师才是那个长着六根鸡鸡的怪物。 偷偷告状的苏暖舟背着手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深藏功与名。 在这些学生里,苏暖舟跟一个叫邓春梅的孩子关系最亲近。她发现这个孩子很有音乐天赋,对她的关注自然也多一些。 小春梅的家在清水村,离镇上有十几公里。她每天只来回一趟,中午就在学校里吃。 托她的福,苏暖舟第一次吃饭了猪油拌饭。但猪油太少了,她其实并没有尝到什么味道。 于是她偷偷泡方便面给邓春梅吃。邓春梅最喜欢的是藤椒牛rou面,这恰好是苏暖舟吃不来的味道,剩了很多,全被这小姑娘来她宿舍里打卡时吃掉了。 为此苏暖舟还特意买了几箱玉米火腿肠,邓春梅来了就给她泡上两根。 淀粉肠好歹也有rou味,邓春梅每次都吃得特别稀罕,等把面嗦完了再蘸面汤,一点点咬着吃。 中午加完餐,两个人挤在宿舍床上睡午觉。 闭眼之前,苏暖舟轻而有节奏的拍着邓春梅的背,讲了一个关于少女的童话故事。 【……在已经模糊的记忆深处,曾有一位热爱歌唱的少女。 她梦想着用自己的歌声将勇气与希望传递到别人心中,为大家带来幸福。 因为少女也渴求着幸福。 但少女的母亲并不这么认为,即使她的女儿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在母亲眼中,女儿得到的掌声与鲜花本应属于她心爱的儿子。包括那些随着少女名声越来越大,而变得越来越多的收入。 少女所有的付出都被理所当然的漠视了,就连温驯的父亲,也只是对她的境遇默不作声。 最后少女发现,除了梦想,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这样的亲情让少女感觉到疼痛,于是,少女远远的离开了家,走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离开算不上温室的家,她依旧遇上了很多的艰险和折磨。 「但没有关系。」 在少女看来,没有什么比亲人带来的伤害更能让她痛苦的了。 于是少女踏过无数荆棘,经受了无数次失去、无力、背叛和死亡的考验。 少女的心并不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坚强。每经过一次考验,她就会失去一样东西。 朋友,音乐,梦想,希望…… 在失去一切以后,少女终于来到了道路的尽头———座孤独的神座面前。 少女望着在寂静白光包裹下华丽又神圣的神座,她那原本已经千穿百孔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簇陌生的火焰。 「原来我追寻的,也不过是这样东西啊。」 这样想着的少女,头一次感受到了不可理喻的愤怒。 它自少女压抑的心中燃起,翻腾的热浪压过绝望与孤独,将少女体内的一切都燃烧成了灰烬。 少女害怕这样陌生的自己,她害怕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可即使她远离了属于自己的神座,愤怒的火焰也还是在她的体内熊熊燃烧,将她的眼泪都沸腾成了如铁水一般guntang的液体,从眼眶滑落的一瞬间,就会蒸发成灼热刺眼的烟雾。 她的心也随着一起死去了。它融化在了满是怒火的胸膛中。 当愤怒燃尽,少女看着空荡荡的胸膛,这才明白,原来在这时候,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 邓春梅本来昏昏欲睡,结果听故事听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攥着被子边撅起嘴嘴:“童话不都是美好的爱情故事吗?”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没有啦……”邓春梅嘴巴翘得老高,“可是一般童话不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嘛!应该是少女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到达幸福的结局才对。” 苏暖舟轻易就妥协了:“那就当是那样吧。” 少女实现了她的梦想,收获了鲜花和掌声,被爱她的人簇拥在花丛中。 邓春梅画了一张这样的画送给苏暖舟,还把爸爸mama和弟弟挂在了人群远处的树上,线条非常粗糙,而且故意没有上色。 苏暖舟看了后哭笑不得,要是过去的她,肯定还要劝春梅别太怨她的父母。 毕竟就是这个环境里长大的人,思想是很难改变的。 但她还是决定给邓春梅准备一份回礼。 她在网上买了青少年用的小提琴,已经到了县城里的收发点。 这天她难得托姚老师替自己上了一下音乐课。 苏暖舟坐的去赶集的保安的电瓶车,等他买好东西再一起回来。 农村的土路有些颠簸,但苏暖舟坐得稳稳的,异常雀跃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她期待看到邓春梅收到琴后惊喜的表情。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回到学校了。苏暖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而是准备去办公室等第一节课下课后,便去找邓春梅。 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没有几个老师,倒是几个自己班上的孩子正在门koujiao头接耳说着什么。 苏暖舟看出他们脸上有些焦急和担忧,脚步慢慢顿了下来,头一回觉得过度敏感并不是什么好事。 应该只是想多了……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朝孩子们走过去。 “怎……” 她出声之前,一个带头的男孩便发现了她,小炮仗似的冲进她怀里。 “苏老师!春梅早上被她妈叫回去了,现在都没来上课!” 其他的孩子也叽叽喳喳围着她。 “春梅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说她爸妈想重新要个男孩,不想养她了,想弄死她!” 苏暖舟脑子里响起嗡鸣。 “怎么会……有很其他老师说吗?” “说了呀!我们跟姚老师说了,但她不信!” “对呀对呀!老师你快去春梅家看看吧!” 对……得去看看。 得去看看才行。 苏暖舟脑袋空空的,被不可置信的情感,和某种并不意外的冲突想法挤满了。 她丢下怀里的包裹,转头去门口骑上保安的电瓶车,一路冲进了清水村。 邓春梅的家是进村的第三栋房子,是这两年刚修的自建房,后面还有个连着田地的小院儿。 苏暖舟不顾她母亲的阻拦,冲进了房门,四处寻找。 最后她在小院角落里找到一个湿漉漉的编织袋,那里面装着她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学生。 她静静蜷缩在里面,嘴巴、脸上、胸口,到处都是开水烫出来的水泡,严重的地方渗出了血,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内出血快要渗出皮肤似的粉红。 灶台上还放着一个咕嘟咕嘟烧着新鲜开水的水壶。 苏暖舟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她的学生,昨天她还亲眼看着的、活蹦乱跳的孩子,像畜牲一样被她的父母灌开水烫死了。 跟着进来的春梅mama看尸体被发现了,眼神有些闪躲。但苏暖舟长得又瘦又小,她眼角余光又瞥到自家男人也进来了,顿时又有了底气。 “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随便闯我们家里来啊……” 她正要上前拉着苏暖舟讨个说法,外面就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是警察来了。 被抢了车的保安和刚回来校长听孩子们说清楚了事,校长第一时间报了警,坐着警车进了清水村。 警察在村民不善的目光中抓捕了邓春梅的父母,匆匆把尸体收好,拉着苏暖舟回了车上。 有个警察低声:“在他们来拦车之前快走。” 表情呆滞的苏暖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抬了下眼,看向窗外。 在她目光的尽头,一些目光怪异的男人身后,一片土瓦墙的破洞中,乱发挡住的充血眼睛朝她也看了过来。 校长说:“别看了。” 然后他按住苏暖舟的肩膀,又说了一次:“不要看了,苏老师,我们……没办法的。” 没有办法…… 苏暖舟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的被他送回了宿舍。 坐到跟春梅一起睡过的床边,看着自己跟她一起吃过饭的小木桌,苏暖舟终于控制不住,抓紧了自己的手臂,手指隔着衣服,死死抠进rou里。 ……怎么会这样呢。 昨天还在跟她一起的孩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到学校里,没有看到自己最信任的老师,说自己父母想要杀死自己,最后却只能跟着两个凶手回家的呢? 她们这些老师还总说,有问题就去找老师……吧。 “……” “……老师。” “苏老师,你在里面吗?” 听到叩叩敲门声,苏暖舟从臂弯里抬起头,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从桌上抓过纸巾盒,抽了两张纸随便糊了把脸,迈动僵硬虚浮的双腿走到门边,默默拉开门。 是校长。 校长看到眼睛红肿、一脸憔悴的苏暖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老师,伤心归伤心,不要伤了身体啊。” 说着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苏暖舟一看,是自己下午慌乱丢下的快递盒。 本该接到这份礼物的人已经不在了。 再次被提醒了这个事实,苏暖舟沉默不语。 见她不说话,校长又继续说:“苏老师……你也看到了,这边镇上村上其实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还记得之前那几个淹死在河里的媳妇儿不?那都是从外面拐来的,但是它们都拐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咱们也没办法呀。” 苏暖舟捏紧手里的包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 “哪能不一样啊?唉!不是我说,我爹以前就见过,那些人连警车都敢拦敢砸呢!抓起来有什么用?也就能关个几天十几天。等他出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你和你一家人呢!” “……那就、那就当作没看见吗?” 看她眼角又湿润了,眼泪就快落下来,校长郁闷得连连叹气。 “我们……确实没办法呀苏老师!就当做没看到吧。至少春梅这事,她父母被抓了个现行,涉及到命案了,一定能解决的。” “……”苏暖舟别开头,“父母杀了孩子,又能判多重……反正都是家里事不是吗?” “哎哟……苏老师!”校长急得一拍自己大腿,“就别倔了!你和我啊,都是普通人,没办法的!而且我说真的,你赶紧回城里去吧。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他们要拐你就像逮兔子一样,我今天看到真的急死了!你居然敢一个人往那种拐子村里跑,你知道多危险吗?” 危险。 苏暖舟抿紧唇,原来校长也知道那里危险。 要是她知道……绝对不会让春梅回家的。 一个不想要的女儿他们总不会管吧? 好像也不是……把女儿嫁出去,他们还可以拿一笔嫁妆呢,农村里不就这样吗?她也是知道的。 那春梅要是有天真的出息了,他们肯定也会像吸血虫一样迫不及待的跑来吸血吧……毕竟这种新闻也不少了。 苏暖舟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忽地又垂下眼来。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春梅已经死了。 没有那些可能和未来了…… …… “……我知道了校长,明天我会过来办辞职的。” 她笑得勉强又虚弱,校长还是有些担心,到最后还是只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她一句:“记得吃点东西,苏老师。” “……嗯。” 门又被关上了,走廊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只能从门缝下面爬进一些余光。 苏暖舟的脸又沉进安静的黑暗里,她转过头,表情阴郁又沉闷。 她手不自觉地抚摸桌上那个粉色的、底部有只小兔子的碗。 她在思考,在纠结,在痛苦。 但……只是痛苦吗? 还是只是在用悲伤掩饰压抑心中拿会祸及他人的怒火? 【……愤怒。】 是的……愤怒。 她并不是普通人。早就不是了。 尽管她有那样的能力,做那样的事也是非常轻松的,可一想到要伤害别人,即使有理由,她的内心还是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可是他们那么轻易的就做了。 苏暖舟知道被拐卖的女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在她确实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的时候,她曾经好几次差点被人强jian。 因为她又瘦、又小,长得就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她胆小怕事,喜欢逃避,就算遇到这种事吃了亏,也只会打碎牙齿自己吞。 她差一点就被拉走了。她记得拉住自己的手粗暴又难以违抗,记得头发都快要被扯掉的痛楚,记得男人身上油腻难闻的烟酒味,还有落在她脸上的巴掌。 “贱东西!长了个逼不就是让人cao的!装什么呢!” ……光是想起来,她就浑身发抖。 她明明穿的是宽松的男装,也没有把自己打扮得多漂亮,只是普通的走在路上而已。 她又做错了什么? 苏暖舟委屈又害怕,她剪掉了自己一直宝贝了十几年的长发,末端还有她刚来日本时染的一点粉,现在只剩下了褪色的白色。 她看着垃圾桶里的一把头发,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回想起那时同样混乱的心绪、不停颤抖的身体,黑暗中的苏暖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时候,真的仅仅是害怕、委屈吗? 手里她给邓春梅买的小兔碗,被她捂得开始发热。 遭遇了这样的对待,难道不该感觉到愤怒吗? 愤怒了就会反击,那只害怕是不是就意味着,清楚自己是无法反抗的那一方? ……也不是那样的。 她以前百分百的相信,只要自己做个好孩子,就会得到其他人的喜欢和珍惜。 但世界并不是这样理所当然,连她的母亲都没有给过她一丁点的尊重。 她曾经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哪里没做对,一定是哪里做错了,才会遇到这些事情。 可当她第一次向袭击自己的人动手,看着那本来肆意践踏自己的人蜷缩在地上,一脸惊惧害怕的样子,苏暖舟才明白:哦,原来他们也是会害怕的。 从来都没有为什么,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所以就做了,仅此而已。 ......即使如此,她也从没有仗着自己不再是那个谁也抵抗不过的人了,转而去践踏过别人。 她依然相信,只要好好对待别人,就会得到别人的善待。 ——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一定是要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些事情吗? 苏暖舟想起她那第一个朋友,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漂亮的脸有些混血相,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降临到了她的身边。 她对她那么好,赶走欺负她的弟弟,偷偷带她出去玩,说她可爱又讨人喜欢,要带她去买衣服、染头发、做指甲。 苏暖舟以前从没做过这些事情,她除了在学校,其他时间都必须待在家里。 她第一次走在那么多人的街道上,和朋友牵着手一起过马路。 不认识的男人突然从后面加快步子跑上来,往她脖子上捅了十几刀。 他说:“因为她更漂亮。” ——这是她的错吗? 相木惠,是苏暖舟在日本遇到的第二个朋友。 她天生就是个哑巴,长着血红的眼睛,是村子里百年来血脉最纯正的活祭品。 苏暖舟也对她说,要带她出去,去大城市里转转,做普通女孩子会一起做的事。 可她却被烧成了灰。 苏暖舟的体内,还流着她一半的血。 祭祀说:“这是她的命,相木家的孩子生来就是要献祭给神的。” ...... 这下连她们的出生,都好像变成一种错了。 想起那些画面,苏暖舟还是会发抖,会掉眼泪,脸上的rou都抽搐着发麻,心中郁结着一团无法排解的情绪。 似是惧怕,又像是极致的愤怒。 她知道被伤害有多痛,可为什么这些人,可以那么轻易的残害别人、夺走她们的未来? ‘……真好啊,你只要哭一哭、流点眼泪,就会有人来救你,帮你做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了,不是吗?’ 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暖舟又是一个激灵。 不、不是的…… 她咬紧嘴唇,用力搓了搓眼睛,想要止住眼泪。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我也做出了选择……我……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样才是更好的方法……? 我该怎么办? 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 于是她想——那万一,其实是他们错了呢? 苏暖舟混乱的脑中闪过很多东西。 有急救室刺目的红光、自己沉闷的喘息声,有那个叫她小鸟游却被烧成一团灰的女孩儿,有被她射杀的男人,有被她失去理智杀死的变异村民,有她在开始争夺时,杀死的第一个对手。 还有编织袋里,她蜷缩成一团的学生。 苏暖舟:“……” 苏暖舟:“……对,我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所以何必……在这里可怜那些恬不知耻的人的命呢。 她本就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刽子手,是夺去他人生命的人。要论坏,她才是最坏的那个。 ——所以她会杀死他们。 会把他们死死的踩在脚下,让他们再也不能伸出作恶的手,去伤害那些无法反抗的人。 让痛苦和眼泪终结在火焰中,听着坏人们不甘的哭嚎狂笑。 如果杀人是夺取别人的未来,是不可被饶恕的死罪,那她就去做这个比他们更坏的人好了。 反正她已经不会再死了。 所谓永生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永远痛苦的活着。 她总也要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苏暖舟尝试着提起嘴角,试图扯出一个恶毒的笑来,但没有成功。 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想着那些痛苦的事情,想着着那些痛苦的、蓬头垢面的憔悴女人,出现在了清水村的夜色中。 * “……嗯?” 有人醉醺醺地拿着酒瓶往灯下凑了凑,看到那个皮肤白嫩嫩的短发女孩,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是那个……邓春梅那丫头的老师嘛?”他目光肆意的上下打量苏暖舟,在她露出来的纤瘦小腿上顿了顿,“怎么这么晚跑村里来?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看到那边的墙后面好像有人。”苏暖舟指着下午看到眼睛的那面土瓦墙,“那里面是住着人吗?” “嗝……算是吧,那里以前是养猪的,脏得很,谁家婆娘不听话就往那里面一关,过几天就老实了。” 苏暖舟目光扫过他还算年轻的脸。 “你看起来不大啊,已经结婚了吗?” “哈哈没有没有,不过是村里的老习惯了,我妈以前也老闹,还不是给家里生了8个孩子!嘿嘿……我嘛……还是比较喜欢老师你这样比较乖巧的。” “是吗?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呢。” 苏暖舟声音冷冷的,攻击性越来越强。 “又矮又丑还一身坏习惯,腿比我还短,一看就是该淘汰的劣质基因,谁会跟你生孩子?光是看着你我就要吐了,真怕你的孩子以后还有六根牙签。” “……???” 小年轻瞪大了眼,没想到看着乖乖文青女的苏暖舟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胆大包天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随即他热血冲上脑,挥舞着酒瓶子就往边上的墙角砸。 “妈的臭婆娘给你点好脸色就要翻天了啊!看我今晚就——呃!!” 狠话还没放完,他就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插进胸口的骨白色剑戟。 他被苏暖舟自下而上的捅了个透心凉。 苏暖舟皱着眉头,没有管溅到脸上的血,握着刀柄又往他胸口捅了两下。 喀嚓、喀嚓,骨头像树枝一样断裂开来。 手中锋利的刀刃由龙骨打造,插入对方的胸膛、肋骨,就像裁纸刀划开薄薄的纸张一样简单,就连一指厚的刀背都丝毫没有被骨头卡住的迹象。 脆弱的人类躯体。 腥热的血淋在苏暖舟的脸上,连同手上像是半边剪刀又像是宽厚仪式剑的单手剑一起,被染得通红。她的眼睛里又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但还是甩了一下手腕,把刀上贯穿的人甩到了墙角的碎玻璃上。 看着那具表情狰狞的尸体,苏暖舟想要呕吐,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像水底冒出的气泡那样,最后在水面低低炸出一串笑声。 “………哈哈、哼……哈哈哈哈……” 都是活该...... 笑完之后,她又在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随即毫不犹豫的转向另一户人家。 突然炸响的尖叫声唤醒了其他还在睡梦中的人,零零散散的有几户人家里的打开了灯,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接连袭来的热浪。 霎时间,死亡席卷了这座无法无天的村庄。 飞溅的血rou,奔逃的男人,冲天的大火。 还有在火焰中被蒸腾了眼泪,融化了心脏的苏暖舟。 她看到跳跃的火焰中,有她奔跑的学生。 “老师!老师!”小女孩儿尖声大叫,引得苏暖舟看向她,才扬起笑起来,“不要伤心了,他们活该!” 摇曳的火光扭曲了她稚嫩的面容,苏暖舟尽力扯出一个笑,眼泪却不停往下流。 她并不觉得身在火场中有多热,只是没有保护好的孩子的笑脸,让她觉得被火漂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就好像有小小尖尖的爪子在她皮下的rou里细细密密的扎。 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对……活该……都是罪有应得。” 邓春梅歪着脑袋装傻:“嗯……这个成语我还没学过呢。” 然后她一拍手。“唉呀,就不要计较这些了老师,你快走吧,快离开这里。不要忘记故事的结局!少女要实现她的梦想,最重要的是、要幸福哦!” ……嗯,会努力的。 苏暖舟默默在心里应答,抬手去抹眼泪,在脸上又擦出一道血痕。 闭个眼的功夫,学生消失了,面前只剩下了燃烧一切的火焰。 什么都没有了。 苏暖舟带着剩下的女人和年幼懵懂的孩子们离开了这里,就像答应邓春梅的一样,带她们去往了充满爱与幸福的世界。 悲剧会被终结,哭声会被停止,而那死寂的小镇外,清澈的溪水依然在潺潺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