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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都门学里的纨绔子弟们都奇怪,出身豪门的士族子弟周瑜怎么和乡巴佬出身的下里巴人孙策成了好友。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逛市集,一起练武艺。 有一点是明确的,谁也不敢再欺负孙策了,虽然他出身寒门,也非世家子弟。而且性格顽皮促狭到常常讨人嫌,很多世家公子都想找机会胖揍他一顿。 但他身后那个高冷寡言的漂亮男孩却是惹不起的。周公瑾不仅长得好个子高身体结实,还有很入流的武艺。虽然他通常对打架斗殴这类事都是冷眼旁观,但要是他被惹急了,被他动手一定大祸临头。大家都在琢磨倒是这孙策使了什么魔法让周瑜甘当他的保镖。 “美人儿,今天西市有天竺胡人施演幻术,听说特别好看。咱俩儿去看吧?” 一身鲜艳红袍的孙策蹦蹦跳跳地挤到正在练字的周瑜旁边,把他的笔画一下在拉歪。气得周瑜回手就用毛笔在孙策脸上点出一个大墨点。 “行啦,美人儿,我看你这飞白书已经练得很好了,再练超过了蔡议郎,可就是对师父大不敬了。” 孙策也不生气,在周瑜面前, 他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气不起来。嬉皮笑脸才是常态。 “蔡公还在江南,他一定也不会闲着,飞白书的造诣必定更上层楼,我不好好练习,没脸再见他了。” 周瑜把笔放在笔架上,扭头看见孙策的花狗脸,噗哧一笑:“瞧你那模样,比唱戏的丑儿还丑。走吧,去我家洗沐换衣,咱们去西市看看天竺胡人的幻术。” 周瑜起身拉着孙策就走。孙策讶异道:“周。。。公瑾,你真要逃学啊?” “孙策?你到底行不行啊?刚才不是你说要去看天竺胡人幻术的?这会儿又不敢逃学?” 周瑜冷笑。 这番激将法立刻点着了孙策的火爆脾气,他小脖子一梗,大声道:“走就走,谁怕那个老缩脖坛子先生。”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学堂,留下其余的学生弟子一脸惊愕。 周瑜先吩咐自家马车载上自己和孙策回到周府,两人洗了脸,换上带箭袖的深衣,周瑜还摸了两块碎银揣在身上。甩开了婆婆mama的嬷嬷们,支开了小厮随从们,就从后角门出了府,这里离开西市只有两里路,十分便利。 孙策照例穿着紫红色的深衣,外罩大红色的箭袖。洗干净了脸虽然肤色比周瑜黑,却也眉目清秀,明艳照人。 周瑜也习惯性地穿着白色的深衣,外罩一件天青色的箭袖。他本来皮肤就白皙,在浅色的衣装映衬下,整个人如玉树芝兰般风雅出尘,卓尔不群。 西市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卖零食的,卖艺的,说书的,耍杂耍的,应有尽有。 两人逡巡不久,就见一个路边台子上一名肥硕胡人,袒胸露腹,正在施展幻术,他周身缠满了彩缎,上缀响铃。 只见他手拿一只点燃的蜡烛在嘴边轻晃,忽然噗的一声,一条巨大的火龙从他嘴里吐出,直射云霄,足足有一丈长。 围观的众人先是错愕惊呼,然后齐声喝彩,最后是噼里啪啦的铜板掉落在他周身各处。 小厮忙不迭地四处拾捡地上的铜钱。一边朝着观众抱拳致谢。 孙策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直到周瑜拉他,他才回过神来。“阿瑜, 你看那胡人竟然能吞火,藏火于腹,再喷薄而出!真乃奇士也!” 周瑜冷冷道:“雕虫小技尔。” “雕虫小技?难不成你也会?” 孙策瞪着周瑜。 周瑜笑道: “你没看见他喷火龙前猛喝了一口老酒?那老酒一定是他独家配制,度数适合点火,待火烛在唇边晃荡,他发力一口喷出,烧酒借势猛燃,看起来就像他从嘴里喷出一条火龙一般。其实他口中一丝火星也没有。” 两人看了一会儿,孙策低声道:“你还真说对了,是这么回事。我就纳闷儿,这明显是骗人的把戏,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看?” 周瑜摇摇头:“市井平民,最易人云亦云。” 孙策点点头,拉着周瑜往前面一个拥挤的平台走去,那里人声鼎沸,围观的人不少,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直瞪着眼看。 好像被提着的肥鸭,又像被系住了脖子的鹭鸶。 孙策拉着周瑜拼命地往前挤,他俩年少人矮,挤了半天,才到人群中间,还隔着好几排人,只能看那些围观众人的后背,却无法看见前面空场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百姓的酸臭汗味和身上的尘土味扑鼻而来。周瑜皱皱眉,对着孙策附耳道:“阿策,我们别看热闹了,这里气味太差。而且先生一会儿就要考较课业,发现咱俩不见了,一定又要发脾气。” 孙策脸涨得通红,抓耳挠腮道:“我啥也看不见啊,阿瑜, 你能不能蹲下?” 周瑜白了他一眼:“你是想骑在我的肩膀上看么?” 孙策嘿嘿笑道:“阿瑜,你什么时候能够傻一点?也让我利用一回?” 周瑜冷哼了一声,推开人群就往外走。 孙策急忙拉住他的袍袖:“别走啊,阿瑜,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看清楚呢。” 周瑜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对面的一个三层酒肆,上到三层雅座,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吩咐小二:“给我们上些茶水糕点。不要让人进来。”孙策急道:“阿瑜,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饿,再说我想看看那里咋回事,那么多人?并不想来酒肆吃喝啊。” “阿策,我就不明白, 你来洛阳也有段时日了,又经常来西市玩耍,就没发现这‘洛川酒肆’正对着那处平台?”周瑜下颌微扬,指着窗口,一双漂亮的美目似笑非笑。 孙策冷哼一声,“你嘲笑我?我去窗口看看,要是看不见,等会儿找你算账。” 孙策来到窗口,这里果然视野极佳,对面平台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两个中年男人坐在台子上的木桌后,身旁围着几个军兵,正监视着一个一个百姓模样的人往眼前的箩筐里放用麻绳穿着的五铢钱。最显眼的是其中一个男子面前放着木匣,匣内是一锭一锭的白银,甚至还有马蹄金。一个身着锦衣的矮小男人放下木匣,那木桌后面的男人就高声说:“陈留郡出缺了个督邮曹掾,你明日就上任去吧。” “阿瑜,你快来看。。。他们是在卖官?”孙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周瑜淡淡地说:“是啊,他们每半个月就在这里卖一次。这很奇怪么?” ”当然,大汉的官职不该是天子委任?怎么可以随意用金钱来换取?这卖官的是谁?不怕王法么?“ 孙策的脸上红色蒸腾,看得出来他很气愤。 酒肆的小二上来了,端着一些瓜果点心。 听见了孙策的话,接口道:”这位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俺们酒楼对面的大宅就是张常侍的府邸,这平台上坐着的两位是他老人家府里的管家。那些百姓都是他食邑郡县的人口,来缴纳税赋的。” “税赋?这不年不节,既非年初也非年末,为何缴纳税赋?”周瑜问。“在我们庐江,都是年末有了收成,才去邑主那里缴纳钱粮。” 小二叹了口气:“公子你有所不知, 自从天子封了十二位中常侍公公, 这中原一带的税赋就改成每季收一次。今年又改为每月收一次。” “那百姓怎么交得起?”周瑜和孙策同时问。 “唉,交不起也得交啊,没有钱粮或者能抵价的东西就打个欠条。欠条积累到一定数量,就得把家里的儿女送来做下人抵债。那几个抱着刀枪帮着弹压人群的皂衣小哥都是家里交不上税赋,抵债进了张常侍府里做府兵的。俺哥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