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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奉天顶了下鼻子,竖了两根指头,“两次,我统共就见过你这么两次,两次都是。我阿爸抽了小半辈子的烟,前年给逼着戒了,难受的围着咱家房子一圈儿一圈儿拉磨似的车轱辘转,也没见像你抽的这么难舍难分……”郑斯琦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起自己的家人。他开口问,“烟龄太长戒掉是很难受的,为什么要逼着戒呢?”乔奉天顿了一下,扯扯袖子。“身体不好,想保命呗。”郑斯琦听了,不敢擅自开口追问,只侧过头看他。“就……”乔奉天扯完了左手袖子扯右手,“高血压和支气管炎呗,老毛病了,前几年在家里晕了一次,查出来是中度脑梗阻,外加心脏一直也不是很好。”郑斯琦垂了下眼,“怎么……不把老人留在利南市呢?”市与镇比,交通与医疗,总是好且便利的不止一星半点。“我提过,可老家有房有地要照顾,阿妈小生意也放不下,都不愿过来。”乔奉天盯着小路上一对儿来公园散步的老头老太,看他们步履颇健的挽手走着,“我阿妈不可能同意跟我住一块儿的,她最不想……最不想看到我了。”说完,乔奉天兀自盯着鞋尖儿笑了一下。郑斯琦见他仿佛独自泥陷去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心下一紧,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握了一下他的腕子,细细瘦瘦,一下子就牢牢圈在掌里了。像害怕他转身离往孤独的航向,下意识想救他一把一样。乔奉天一怔,没急着抽手,倒疑惑地转头瞧他。“你……”郑斯琦小臂一僵,一时不知道就这么继续握着好,还是权当什么事儿没有的收回来好。“我是……我是想说,你……就你啊。”郑斯琦抬了下眉,“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哈?”索性乔奉天也很给面子的没说“不想”,郑斯琦就依势顺着话头一路往下说了,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十五岁。郑斯琦第一次抽烟是十五岁,初三,中考倒计时二十天的周末。那年酷热,入夏极早。一顶吱哇乱响的破风扇脑袋顶上哗哗哗地瞎转,毛用没,一屋子还弥着郑寒翁研出的老墨臭味。郑寒翁下楼侃天撸猫,郑斯琦心不在焉地趴在一方巨大的红木案上,猴儿似的蹲着,顺手掏他老子切好的一叠叠宣纸过来打草稿。有理数无理数,同位角对等角,横轴纵轴坐标系,边角边角边角角角边……一锅糖粥似的在脑瓜仁子里咕嘟咕嘟煮开了泡,咕噜冒出个大的,“噗”地伸手给戳炸了。眉一撇,纸一揉,笔一撂,脚一翘。去他妈的初中数学,去他妈的中考。郑斯琦偷摸从笔盒里掏了个皱巴巴的纸卷儿,一层一层拨开,里头赫然躺着根儿白沙和天下,自己那个成天儿不着四六的同桌送的。宗褐的烟嘴儿上嵌了一道细溜溜的金边儿,窄短的一截里,密密实实填上了顶好的烟丝。会抽烟就是牛.逼范儿,郑斯琦那个屁事儿不懂的年纪,就属这玩意儿知道的清楚。他摸进厨房,开了煤气灶,生生疏疏地凑脸上去点烟,闪的慢了好险没把眉毛燎下去小半截儿。郑斯琦人生第一次拔烟,天赋异禀,过喉过肺无师自通,一口都不带呛。哪知道人算不及天算,人这正吞云吐雾爽的要入无我之境呢,郑寒翁抱着橘猫哼着曲儿开门回来了。在玄关处弓腰,乐呵呵换鞋,“嘿哟这天儿真是说下就——”一瞅郑斯琦背对着房门仰卧在椅子里,脚恨不得翘上天,脑袋顶上还徐徐袅袅升着白眼。郑寒翁两步上前就一掌结结实实擂人后脑勺上,“啪”一声利落地脆响。“躺这儿干嘛呢?!!”郑斯琦像回忆气那天的痛似的,自然而然松了圈着乔奉天腕子的手,去按自己的后脑勺。“真没想到我爸一舞文弄墨的老学究打起人来那么疼,后脑勺我到现在都觉着是不是给他拍进去一块儿……”乔奉天瞪了下眼,觉得自己活像听了段儿单田芳。“然后呢?”“然后?然后我就吓的不知道是跪下来抱着大腿哭好,还是死不承认好。”郑斯琦笑着推了下眼镜,“然后就心一横,当着他面儿把半截烟给含嘴里了。”“含嘴里?!”乔奉天不可置信似的挑眉,“不、不烫么?”这是得怀着董存瑞炸碉堡的心思才能干出这么“决绝”又没谱的事儿啊……郑斯琦失笑起来,“废话能不烫么燎我一嘴大泡儿,烫的我当时都想把桌子掀了骂娘了。”心眼碗粗如郑寒翁,眼瞅着小儿子烫的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滚,愣是想不到去掰嘴去把烟头掏出来,再赶紧领着上医院去开点儿清凉药膏。一味气得提着白玉的纸镇满屋子乱转。砸吧,舍不得;不砸吧,气得慌。末了手掌一拍,颤颤巍巍指着郑斯琦,“说不说,你说不说从哪儿来的烟?恩?你说不说?!”叛天叛地不叛兄弟,郑斯琦站在墙角,坚定地猛摇头。“你他——”郑寒翁一个“妈”字儿在嘴里囫囵个儿转了一圈儿,碍着文人面子愣是没说出口,“你有种!你就咱老郑家最有种的一个!你抽,小小年纪不学好,啊,我让你抽!”他老人家蹬蹬蹬回了房,叮铃咣啷一阵翻箱倒柜,提了盒东西蹬蹬蹬又回来了。郑寒翁“啪”把手里的东西往红木案上一甩。“抽!今儿蹲这儿给我抽!抽不完你以后别跟老子姓郑!”郑斯琦低头望着那没拆封的那条黄鹤楼,脑门上的青筋突的一抽。“你抽了么?”乔奉天凑近一步追问。郑斯琦摸了摸鼻子,眉语目笑,“抽了,蹲着抽,一个劲儿的抽,抽的嘴都麻了他老人家才歇了火儿,我是又伤嘴又伤嗓又上肺,一个星期没说出话来。”“就这都没给您唬怕喽?”还接着义无反顾接着嗑烟嗑了二十年才舍得戒?“没呢。”郑斯琦笑得更开,“要怪就怪我爸给的我黄鹤楼1916,那年头就得卖两千一条,可不越抽越有瘾么。”事后给郑寒翁肠子都悔青了一多半儿,拉着郑斯仪嘚啵嘚啵碎碎念叨了半个月,就差没呼天抢地饭桌上哭一嗓了。黄鹤楼啊。他藏了半年都舍不得抽的精品黄鹤楼啊,脑子一热就剩一地烟嘴儿了啊。血亏啊!乔奉天后知后觉,听完咂么过味儿来,才倚着栏杆,这么些天头一回,笑的不能自已。郑斯琦手支在栏杆上,掌根抵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听他笑,看他嘴边忍不住浮现的那弯上翘的小银钩。“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