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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好奇地向观众席上琴声来源的方向眺望探寻。然而观众席一片漆黑,加之我还有点夜盲,什么都看不见。我一曲弹完,小提琴竟然相和到最后。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却让这首曲子与我原本的风格大相径庭。我从没有设想过这首曲子也能写成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版本。可是黑暗中的这个人,即兴一和——弦声入rou,令我心动。每一声都像是在琴房的漫长岁月中,我渴望写出的,我不能写出的,我苦苦以待的,最好的音符。这首曲子原本写尽了我精神的孤独,灵魂的惶惑,企盼能够爱上一个人的疯狂,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也可以与另一个声音携手,变得完满安宁。我觉得我的前半生都在等待这把小提琴。“你是谁?”我听见自己急切的声音。没有人回答。音乐厅一片寂静,我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恨不得立即拿笔记下刚才在黑暗中流淌的每一个音符,我站起身想跑去观众席找那个人。站起身的一瞬我又听到了琴声。这回是我听过的旋律——。这本是一首小提琴在钢琴之后进的曲子。我定在原地听了五秒之后,指尖不自觉触碰到黑白键盘,跟上了小提琴。温柔的小提琴声仿佛包裹着钢琴的每一根琴键,轻轻流泻。行至中段,猛地一转——小提琴的短促跳弓忽然带起极为激昂热血的旋律。琴声激得我心头巨震,指尖钢琴的重低音和弦立马跟上那段跳弓。小提琴与钢琴声中满涨的情绪让我的心跳几乎成为这场合奏的第三重和声。小提琴的声音又渐渐柔和下来,如流水,淌过我心里。不,这把小提琴绝不会就这么流过——我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快速站起身,意图向观众席跑去。起身奔跑的一刹,因为惶急,我的大腿撞上了三角钢琴的一脚。不。不去观众席。疼痛撞醒了我。我飞奔至舞台一侧的,手胡乱地拍在一排灯光调控按钮上。我根本来不及分辨,哪个按钮是控制哪个区域的。我只知道,点亮这片黑暗,我就能找到那把小提琴。观众席的灯一排一排亮起,霎时间音乐厅灯火通明。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衣与黑色西裤的背影,宽肩窄腰,有几分清瘦,没有像我这种一周去四五次健身房的人那样饱满的肌rou线条。突然亮起的灯光让那个已经走到音乐厅门边的身影脚步一顿。“别走——”我的声音从未如此急切。大约我知道,出了音乐厅,黑夜中便是茫茫人海,再找不到他。我没有见过那张脸。我甚至连他拉小提琴的样子也不曾见过。我一边沿着观众席的阶梯往上跑,一边喊,“你就站在那,你别走——”我仿佛感觉到那个人的脚步一动。我大喊:“你再走一步,我就按墙上的火警按钮了。”他没动了。我终于跑到他所在的那一级阶梯。“你,你能不能——”我站在他身后,本想说,你能不能转过身。可是我低头看到他手上拎着的小提琴和琴弓,还有他纤长手指上的白色绷带。我突然顿住。太唐突。我们不是这样的。一个钢琴手与一个小提琴手,不该是这样的。我往下退了三个阶梯,仰望着他的背影。我声音几乎有点发颤,“你,你能不能再拉一遍最开始那首。”“我不看你,我就站在你背后听。”“好。”我听见他的回答。我似乎觉得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我就站在他身后三个台阶之下,看着他举起了小提琴和琴弓。里是我的孤独与渴求。我曾无比希望,我可以跨过那扇门,走向罗书北的世界。或者说,我希望他也能向我的世界多走几步。几步也好。我与他在一起一年,不但没有爱上他,而且越发孤独。罗书北关心我的饮食起居,却没发现我的精神世界已经一片荒芜。小提琴声响起,居然是从头开始的。同样是,可是琴声中没有疯狂与孤独,我只听出了沉静温柔的爱意。这个小提琴手一定心中深爱着某个人。他一定与那个人相爱相知,他们一定是灵魂伴侣。他一定拥有最完满的爱情。残缺的,苟且的,求而不得的,陷于rou`体欲`望而自我厌恶的,精神荒芜不被理解而几乎发狂的——只有我而已。一曲终了。那个背影轻轻放下的小提琴与琴弓,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你爱他。”我轻声说。尽管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想,如果他是一个如我一般的钢琴手,一定会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因为他得到了你的爱,他也能懂你的爱。“是。”我前方的背影轻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曲子,即兴?可是这一遍,你是从头开始的。”我追问。“我——”那个声音清澈低柔,再一次的,我觉得格外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过,“在琴房听过这首曲子。”“啊,”我恍然,“是,我经常练。”他说:“你作的曲吧,有名字么。”“嗯……”我有些犹豫地回答,“。”我看见他拿着琴弓的手紧了紧,白色绷带跟着勒紧了他的指节。“我该走了。”他说。“等一下。”我两步追上他,几乎要贴上他的背,他竟然比我还高一点。我不敢绕到他身前去,只敢在他身后说:“下周六晚能不能一起练琴。”他沉默了一会。我的心一点点下坠。可笑,明明我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在哪。”他说。我呼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气,“三号楼的001琴房。”他“嗯”了一声,出了音乐厅。我没有跟上去,而是返回舞台,坐在钢琴凳上,把他改编的小提琴版弹了三十遍,并拿出空白五线谱记下了每一个音符。那晚我去了罗书北家。到他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拿钥匙打开门,室内一片黑暗,开灯发现空无一人。我关掉灯,坐在沙发上等他。这是第一次,我并不为等待他而觉得心焦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