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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效道:“心猿意马,难以自持而已。像你们这种修为的人,不和另一个人撞到一起,应该还是能把持住的。”乐逾只当另一个中了“情根”的人是瑶光姬,莫冶潜恨她不施援手。好在虽与她仅只一见,却深信她言出如山,如今已经不在南楚了。她是个女流之辈,事关名节,会比我吃亏。乐逾心道,还好相隔万里,哪怕药性被引发,她也不至于被我连累,是不幸中的大幸。乐逾道:“还有一件事。”他道:“我看殷大夫你这医馆颇空荡,不如留我住下。”另一只手推上琴匣,道:“这琴是顾三的,就借给你鉴赏一段时间,既稍解相思之苦,又能押作房费,两全其美。”殷无效看着琴匣,愁肠百转,道:“我能不答应吗?”乐逾道:“不能。”他看殷无效,又看自己,道:“因为你输给他,他又输给我。而我凑巧知道,这医馆其实是他顾三的产业。”第11章他折扇上压了一枚顾三的私印盖的一个章,阳刻三字殷红篆书。殷无效心道:你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存心占春雨阁便宜。本意几句话打发走乐逾,不曾想聊到日暮,他自己遣人搬了两张竹床,摆到池塘边,夜间的紫玉兰花树下,与乐逾饮酒乘凉。殷无效是乐逾所识的医术最高,也最乏人问津的大夫。次日晨起,乐逾拎着扇子踱出去,殷无效捧一碗米粥专注读医书,乐逾道:“你就清贫到这个地步?”殷无效道:“清贫是福。凌先生要是嫌太素,不如我给你多加两粒十全大补丹?”乐逾推门就走,殷无效面露喜色,道:“凌先生已决定搬走了?”乐逾道:“殷大夫未免想得太美,我去更夜园。”更夜园如其名,入夜灯火辉煌,焰火闪烁,白日却萧索,园内叠山造湖,华楼高阁,断断续续的舞乐随风飘来。柳堤白沙尽头,一座曲折长桥连接水榭,水榭背后停着一架画舫似的建筑,上书“淑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引一个面目平平,身材却高大挺拔,举止脱略不拘的男人到了外间,轻声一唤,飘出一个至多十五岁的小丫鬟带他入内,悄悄道:“娘子,凌先生来了。”却见一个黄裙丫鬟,样貌楚楚,腰间一个浅紫丝带打成的络子袋,小手从中捏出一柄镂雕象牙梳,为聂飞鸾理鬓。聂娘子一把腻黑长发垂在绫衣上,愈发显得头发丰润,转过面来,脸庞俊俏,瑶鼻檀口,双眸湛然多情,道:“妾身昨夜做了个怪梦,梦见这更夜园四月飞雪。”乐逾随丫鬟推窗向外眺,道:“满园堆絮,比拟作四月飞雪恰到好处。”聂飞鸾道:“更怪的是,这更夜园来的都是客,却有人持什么定情信物要见妾身;以往只有客人捧着黄金刀币到这淑景舫花费,却不料今日有人要从妾身这小小的烟花女子这里拿钱。”丫鬟退下,乐逾道:“这笔账可得记在你们主人顾三公子头上。”揽住她腰身,聂飞鸾依偎道:“先生这良心长得不好,心里没有妾身。理应重罚。”室内薰笼香暖,乐逾道:“今天不是时候,既然赏脸,这杯罚酒我一定喝。等安排妥当,我会再来拜访,届时只要能对着你这美人,罚我守着你彻夜坐到天明我也心甘情愿,还要感恩戴德。”聂飞鸾笑道:“这些年不见,凌先生面容改不改不好说,性情倒是一点不改。还是一见美人,就按捺不住舌底涌泉似的甜言蜜语。叫人见了你恨都恨不起来。”乐逾却挑起她下巴,突然道:“也不是全然如此。大多数美人,如你,我且敬且惜,最近却也有美人,是我既想欺负,又有些可怜的。”聂飞鸾一怔,把那句既想欺负,又有些可怜翻来覆去念了几回,心间一动,暗道: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已有这样的福气了。这一日,也是午后,静城王萧尚醴带一行人前往春芳苑。太子薨后辜浣自请移居春芳别苑,搬离东宫。平日深居简出,服色素淡,只时常入宫侍奉容妃。自她将“长命蛊”授予萧尚醴后,一病不起,太医日日来诊脉,这两日才刚刚好转。萧尚醴此番前来,虽说主要是探望待他如母的太子妃,却也有一小半,是为了那……狂徒。乐逾有言在先,要是再相逢早,就是明日。如今已到了明日,萧尚醴疑心他已在昭怀太子妃府上,故而出宫也不休息,强作无事按下疲惫,再换马出行。一行人缓缓行到春芳别苑外,此处是赐予昭怀太子妃养病的别业,丘陵低缓,杏花迷眼,两排奴婢在外恭候。为首是一个模样娟好,年约三十的女子,是辜浣自东宫带出的掌宫女官史宜则。史女官带四个侍女敛衽道:“殿下一路辛苦。”萧尚醴扶她起身:“免礼,阿嫂如何了?”她一面回话,一面迎萧尚醴分花拂柳入内,春芳别苑内处处如常,可是并没提到有客登门。萧尚醴正是心焦,却不知他又跑去了哪里!太子妃倚靠在床头,寝衣白,衬上肌肤如雪,整个人如冰如雪,容易消融。露出的手腕上戴一只绞丝白玉镯,镯本就小,手腕更消瘦。但她虽病弱,却温柔安详,只是目中常有多忧多思的神色。因体弱不能诞育子嗣,比萧尚醴大十二岁,长嫂如母,初见当年粉雕玉琢的幼童便生出无限欣喜,如今强自更衣起身,怜爱地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详细询问蛊虫一事以及他与乐逾相处的情景。辜浣冰雪聪明,又对乐逾的为人知之甚详,萧尚醴言谈间草草带过,对他有些愤懑,是她意料中事。她望着这坐她身前,面庞上一片孺慕的少年,又想到已十余年未见的乐逾,不由轻轻一叹,还是温言软语,笑着问萧尚醴:“小九与那蓬莱岛主相处,觉得他人品怎样?”萧尚醴念头几转,最后忍着道:“有才能而无德行,轻狂放浪,无法无天。”辜浣只道: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候相处。假以时日,小九定会对逾弟改观。就不再多提,柔柔一笑,留萧尚醴用点心罢了。小几上梅花盘摆着玉兰饼等五色点心,侍女沏了花茶。时已黄昏,外间忽然一阵喧闹。侍女回报,有人醉酒翻入苑墙滋事,侍卫正待捉拿。她一惊,随即莞尔,冲萧尚醴道:“这个人,我看他们是一时半会捉不住的。”萧尚醴冷哼一声,道:“他居然敢闹到阿嫂这里,仗着有几分交情,不把我大楚皇室放在眼里!我先去看看,阿嫂可以慢一步再来。”嘴上万般厌恶,人倒是一马当先风卷残云似的奔到庭中。辜浣但觉愕然,片刻间也无暇深思。萧尚醴冲到庭外,侍卫已架上箭围了三重,箭尖指向同一人。庭外杏花如雪,一片片一堆堆深浅各异,开到粉白。箭尾白羽也是洁白。一个身姿修伟的人影从围墙花树上一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