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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顶多也只是会回头再看一眼,然后毫无感想地前进——对他来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然后今天,那个世界的闸口忽然被打开,他淹没在混乱的洪流中,不知所措。当然,这可能也是那个叫钱鲲的家伙胡诌的——干那一行的人不老jian巨猾怎么生存?!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明明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编外速录员而已啊!不管是不是真的,方泉的心里都因为钱鲲的话而结下了疙瘩,早上回到办公室以后他连看都不敢看易钟明,下午开庭的时候也因为脑子飘忽忽地而多次出现错记、漏记的现象——这让他没少挨易钟明的骂。“……小伙子,小伙子?诶诶,你在听吗?”“啊,什么?!在说我吗?”方泉晃过神来,看向自己面前正逐页签字确认的原告尤女士,“我、我当然在听啦!”“总之我刚才说的你别和易法官说。”尤女士安心地点点头,翻过一页,在那页的最下面继续签字。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离婚案子,原告尤女士嫁给了鳏夫贾臻以后因为性格不合等原因要离婚,被告虽不否认两人感情不好的事实,却也死咬着不肯离婚,再加上这位尤女士是第一次把离婚提到法院来,所以按照方泉整理案卷中的一般情况来看,大概会判个不离吧。“其实那件事不是最关键的,”尤女士回头看了看掩好的法庭门,然后压低声音,“我之所以想和他离婚还是因为他那个人有严重的作风问题。”“作风问题?”“就是喜欢乱搞男女关系啊!”尤女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不好传言,但考虑到他是个鳏夫,我的家庭情况和工作又不是很好,就没多计较什么,最后还是跟他在一起了。没想到结婚以后他也没有收敛,在外面还是彩旗飘飘。更糟糕的事,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他那个上吊了的儿媳,好像就跟他有点关系……”“儿媳?!不是吧?!”方泉险些叫出声来。“然后之前我两个meimei来三水看我,好像也被他给……”说到这里,尤女士的声音哽咽起来,停顿了好久她才继续,“就算不是亲meimei,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忍啊!所以我三妹一劝我离婚,我果断地上这里来了……”“天啊,这种事情……”方泉捂住嘴,“为什么不报警呢?”“丢不起这个人呐!家里的事叫外人掺和了就更不是个事了,还是直接离了好。”尤女士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个案子易法官大概什么时候能判下来?”“这个嘛……”“对了,刚才说的那些你也不要跟易法官说,你也随便听听赶紧忘了吧。”“……恩……”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离婚案子里面竟然隐藏这些惊人的隐情……收好所有的东西,方泉心情沉重地回到楼上的办公室,在门口纠结了一番后,他径直走到易钟明的身边。“干嘛?”易钟明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方泉。“刚才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判。”方泉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易钟明挑起一只眉毛:“您有什么高见吗?”“如果可以的话,”方泉咽了口唾沫,“希望一次性让他们离了。”“原因呢?”“原因……”方泉憋红了脸,“不能说……”“呵。”易钟明直视自己面前的电脑,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别人也是有难处的嘛!”方泉急得叫起来,“那个被告不仅在外面乱搞,而且连自己的儿媳和小姨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虽然原告说不要让我跟你说,但为了判决的公正,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哦。”易钟明头也不抬,继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所以呢?”“所以?没有什么所以。”易钟明用鼠标定位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后按住退格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呗!”“这是什么话!”方泉气得直跺脚,“什么叫‘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问你,”易钟明侧过身,翘起二郎腿,把双臂抱在胸前,“在原告向你反映了相关情况后,你有没有为她做笔录?”“笔录?没有做……”“有没有建议她还是有必要向我当面说明?”“人家都说了不想告诉——”“有没有建议她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申请不公开开庭并让相关人员出庭作证呢?”“……没有……”“那么,”易钟明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继续看他的电脑,“你刚才从原告那里听来的就不能作为判决的依据。”“为、为什么啊?!”方泉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就算没有这些证据,事实不也明摆在那里吗?!作为这种人渣的妻子,她多可怜啊!你就不能同情一下人家吗?!”“像你一样通过嚼舌头来同情么?”易钟明歪起嘴角,“而且就原告的情况来看,虽然听你说的她的境遇确实很惨,虽然我也不喜欢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但原告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她的动机恐怕并不单纯。”“什么啊!反映自己的真实情况还需要什么不单纯的动机吗?”“那么她为什么不在庭上说呢?”“这毕竟是家丑啊,她不想让更多的外人知道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一开始就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了!”“!!!……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说得来的发泄发泄情绪?”“发泄情绪?拜托,你到底有没有跟女人打过交道?”易钟明冷笑了一声,“碰到这种事情,女人通常情况下会向其他的女人倾诉,而不会来找我们这种陌生男子——当然这是通常的情况,万一这个尤女士她——”“够了!”方泉不快地打断易钟明,“说什么‘不喜欢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我看你就是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从而来推卸自己的责任嘛你这个死基——”话到了嘴边,方泉赶紧把它咽回去,好险好险。“司机?”“没事……”方泉把头侧向一边,“总之既然当事人跟我说了这事,就是信任我,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她!”“帮她?就你?该做的你都没有做,甚至连替人保守秘密这一点你都做不到!”“你!!!”方泉咬紧牙齿,“……那你要帮她吗?”“为什么?原告不是说不想让我知道这事么?”“你!唉……”方泉狠狠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你的当事人?法官这个职业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冷血无情的混蛋会当上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