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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像是成了他?☆、四个人格(六)日子一旦步入正轨,就跟撒丫子往前狂奔似的,过得特别快。转眼开学就已经有一个月了,程言天天在实验室泡得时间越来越久,好几次都是被穆木上门威逼利诱,才肯出去活动活动。用穆木的话说,以前他非得躲在实验室里,美其名曰和猴子大鼠培养感情,以让实验更加顺利;那现在他改去研究人脑了,怎么就不需要和人多交流以增进感情了?程言觉得这理由三百六十度长满了漏洞,可偏偏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力感,于是只好时不时从生物楼踱去小红楼晃晃,以证明自己的确没烂在实验室。精神健康中心的老师多数也是程言的熟人,甚至称得上是看着他从一个十几岁闷不吭声的问题少年长成如今人模人样的祖国栋梁。程言这趟回来,范明帆等几个老教授都显得喜出望外,第一时间领着程言在楼里转了几圈,把新来的教职工都介绍了个遍,激动跟自家孙子学成归来似的。范明帆后来总算明白程言还是没继承徐墨文衣钵的意思,还特意去生物楼参观了下,完了拉着程言去边上八层教学楼的顶楼吹了吹风。“程言啊,我们都老了。”他特别感慨地说,“以前还不觉得,看见你都回来当老师了,才觉得岁月不饶人。你们小年轻现在搞得那些科研技术,我其实都不大懂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回头和老徐说说,索性下学年退休吧。”听完这话,程言觉得自己肩膀上被拍过的地方还挺沉。范明帆算是精神中心颇为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但学界发展的速度比任何领域都要快,再聪明的脑袋,也早晚有可能跟不上时代的时候。加上这些年神经科学的进展对传统精神病学带来的冲击特别大,徐墨文这样的中坚层还能换换方向与潮流接接轨,老一辈的恐怕就只能力不从心地倒在沙滩上。人活着活着,总有一天会突然发现,站在这个位置一眼望过去,好像就能看见这辈子的尽头了。程言清楚自己也会有那一天,所以对范明帆的这通伤怀难得有些感同身受。之后他就像真听进去了穆木的话,不仅每天定点回小红楼溜达,偶尔比较空闲的时候,下班后还会主动去找范明帆他们下下棋聊聊天,每次都记得叫上李冬行。在那一晚上之后,李冬行再也没有过任何异常表现。对于怕麻烦的程言来说,李冬行简直是个完美的室友,因为他是个一点不麻烦的人,不仅不麻烦,他仿佛还很擅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程言甚至有一阵挺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可在学校的时候,至少每次程言拉李冬行一起去找范明帆下棋,他一次都没拒绝过,平时见程言待在小红楼,也依旧会给程言带饮料。不过从第二次开始,他就再也没给程言带过咖啡。程言看着桌上又一杯绿茶心想,这师弟心细如尘,放在外面,那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绝好男人啊。放在以往,他的感慨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偏偏那天晚上的那一幕对程言的冲击过于巨大,他老是禁不住去想,李冬行是不是在用某种方式小心地讨好他。程言不习惯接受任何无缘无故的好,哪怕目前来看是李冬行欠着他租金,他也想让这种日常的好意显得更对等些。这就体现在他只要人在小红楼,去找其他老师联络感情的时候,就一定会拉上李冬行。刚得知两人住在一起,穆木还颇为担心李冬行能不能适应。“冬行乖,你快告诉我,程言那家伙平时会不会做一些诡异的事?”她问得煞有介事,“比如说,偷偷在床底下藏尸体——”程言就坐在旁边,听见这堂而皇之的怀疑,差点没呛了一口热茶。李冬行一本正经地回答:“师姐,哪有的事。程言师兄家里很干净。”未必是字面意义上的干净,而是接近于空空如也。穆木:“真的没有?连大鼠或者猴子的尸体都没有?”李冬行无奈:“没有。”穆木居然有点遗憾:“好吧,那就算了。不过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可千万记得和师姐说,师姐罩你!”言下之意,就好像程言要不是阴险狡诈反社会,就必然是欺男霸女臭流氓一样。坐在一旁的人别开脑袋,反省了下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这学期程言本没有教学任务,不过有一门系里给本科生上的基础课是讲座形式,到第五周的时候主讲人找上了程言,让他给学生们讲讲记忆的神经机制。这门课是生物系的专业课,可也有不少别的院系的学生旁听,其中就包括好几个医学院的。程言在博士生阶段给本科生讲过几次课,就算多了百十来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隔天晚上整理了下以前讲稿,第二天就匆匆上了讲台。直到上课前三分钟,他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在最后一排坐下。接下来两个小时之内,程言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三四次。李冬行多数时间都在专注地记笔记,偶尔微微皱眉沉思,就算抬头也是看ppt,基本没有注意到程言在看他。反倒是原本坐在他边上的五六个学生,本来大约打着睡觉或者偷偷摸摸干私事的主意才坐在最后一排,结果不幸被程言的目光频频扫到,一节课憋得坐立不安,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纷纷迫不及待地挪了座位。下课之后,程言按照惯例留着回答完学生问题,然后又看了看最后一排。李冬行还没走,正站着整理笔记本。程言径直走过去,笑了下问:“觉得怎样?”李冬行这才抬头,有些惊讶地说:“师兄,你看见我了啊。”敢情他那么多眼是真白看了。这小子总有种一脸无辜地把人噎住的能力。程言把那一点点被无视的不满憋了回去,换上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程老师。”李冬行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居然真问了好几个有点意思的问题,其中有一个明显涉及到了程言没在课上讲的部分实验结果。程言边解释边和李冬行一起往小红楼走,走着走着他反应过来,问:“你看过我之前的文章?”李冬行略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徐老师和我说起过许多次师兄的事,我恰好也有些兴趣,就随便看看。其实有挺多不明白的。”说着不明白,问的问题倒都快和审稿人差不多刁钻了。程言对这小师弟的能耐有了新的认识,从另一个角度,李冬行这人也愈发成了一个谜团。回头一想,这么多年李冬行都知道他,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