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
,而且明明是下午,整个家里都并未拉开窗帘。余小鱼的母亲又没有变成鱼的烦恼,她为何要坚持生活在这种令人不适的湿冷环境里中呢?也许李冬行说得对,她这些做法,也是由于在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余小鱼。他意识到,李冬行刚刚之所以会选择直说来意,大概也是因为察觉出了这一点。余小鱼的母亲和大多数家长不同,她清楚余小鱼的病情,而且很希望女儿能从目前的问题中解脱出来,只可惜同样束手无策。余小鱼用最激烈的手段封闭了她的精神世界,拒绝旁人甚至是她母亲的进入。这种粗暴的拒绝,往往是来自童年时期所受的创伤。这亦是程言与李冬行最初时候对余小鱼病因的猜想。然而从目前的种种征兆来看,症结不仅仅是创伤,还来自她心底深藏的愧疚。她愧疚的对象究竟是谁呢?程言心头一震。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因为内疚而不断自伤、甚至想要结束生命的人。他偷偷看了眼李冬行。郑和平这个人格的出现,会不会并不只是李冬行内心对患病感到羞耻的反映,也有些更牵动根本的缘故?“师兄?”李冬行在喊他,好像还喊了不止一声,“小鱼的病情在加重,我们仍得咋想想办法。”程言赶忙收回目光,敛了敛心绪。一码归一码,李冬行的病还在可控范围内,眼前更重要的是如何让余小鱼回来继续接受治疗。再登门拜访也未必能有更好的结果,两人回去之后一合计,还是要从余小鱼发病时候入手。从余小鱼母亲的话里可以断定,那天余小鱼以全身湿透的模样回家绝非偶然,这些天她一定天天如此,而且她的样子比起被泼水打湿,更像是在大量水中长时间浸泡过。“泳池,或者私有池塘。”程言随手开了个地图搜索起来,“河就算了,江城没一条河是干净的,余小鱼到底是女孩子,还没兴趣把自己搞得臭气熏天。”找人的事自然少不了田竹君。在听说余小鱼也没有理会程言和李冬行之后,不知怎的,他瞧着又恢复了神气,仿佛终于决心把余小鱼的“绝交之言”当耳旁风。第二天,程言从余小鱼母亲那里问来了余小鱼外出的时间段,三个人分头出门。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程言正在市区一家游泳馆转着,突然就接到了田竹君的电话。余小鱼被找到了。程言依据田竹君的指示,匆匆赶到城西公园,李冬行已经在了,正和田竹君一起站在一个喷泉边。这喷泉建了已经有十多年了,程言还记得他上高中那会就来过这里,那时候这喷泉还会定期喷水,附近往来行人不少,总有些孩子喜欢逗留玩耍,把公园一角搞得热热闹闹。如今喷泉和这免费公园里的大部分陈设一样,年久失修,寂寂无声,中间灰白色的大理石喷口都爬满了龟裂纹,除了喜滋滋安家落户的青苔之外,再无人愿意问津。不过那一池水却因连通着旁边新建不久的水上乐园,依旧清可见底。喷泉池子也是大理石砌的,大约一米来高,到人腰部位置,直到程言走进了些,才看见池子里坐着一个人影。余小鱼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坐在水里,身上穿着件灰白色外套,下摆在水中漂了起来,随着水纹微微起伏,就像正在轻轻划动的鱼鳍。“这里有很多植物。”田竹君弯腰撑在水池边上,从水里捞起一片香樟树叶子,抬头看了看头顶交错的树影,“小时候我和奶奶也常来这里,我还记得,有水,有树,很漂亮。我看小鱼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她一定不会往毫无荫蔽的地方跑。游泳池人多的地方,她也不会喜欢。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程言拍拍他的背,比了个拇指。这小子平时老犯迷糊,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李冬行试探一般沿着水池走了半圈,在余小鱼视线的正前方站定。池子里的女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视线仿佛穿过了他,直直落到虚空中的某一处。他走了回来,对程言说:“她进入分离状态了。”田竹君凑过来,小声问:“那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吗?”程言:“听得见,又听不见。”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理论上余小鱼听觉功能完好,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她发病之后,会不会通过强烈的心理暗示抑制听觉皮层反应,造成实质上犹如聋哑的效果。田竹君自己理解了下:“是说,她不想理我们?”“这是非主观意愿造成的。”李冬行解释,“她并不是故意不理不睬,恐怕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鱼,鱼待在水里,不耐热,无法在陆地上呼吸,不会眨眼,而且自然不懂人言。”田竹君一愣:“那,只有打断这种状态,才能让她和我们说话?”程言:“可以试试。”田竹君立刻动了起来,绕着池子左三圈又右三圈地又跑又跳,一边跳一边还拼命朝余小鱼招手,就差亮嗓子大声吆喝了。看着边上手舞足蹈的家伙,程言扶了扶额,颇有些不想表现出认识他。李冬行微微笑着,用一种堪称慈祥的眼神看过去:“竹君真有活力。”有活力的田竹君在疑似做完一整套广播体cao,又一口气不停地单方面对着水里的女孩念叨了足足一刻钟之后,一脸挫败地挪回程言和李冬行跟前,大喘着气,沮丧地说:“她不理我。”程言揉了揉耳朵,凉飕飕地说:“看来连唐僧来了都念不醒她。”李冬行:“那就只有另一种方式,通过进入她的状态,来尝试交流了。”程言立马恢复了正形,一扯他的胳膊,两眼眯起,充满警告意味地说:“别想使你那歪招。”田竹君还在呢,当场切换人格可不是好玩的。李冬行赶紧说:“没,师兄放心。我就是……在想其他共情的方式。”田竹君:“什么是共情啊?”李冬行:“简单地说,就是设身处地思考的能力。”田竹君略微睁大了眼,看了眼水池里的余小鱼,也不知领悟到了什么,突然跟烈士就义似的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程言感到大事不妙:“你知道什么了?”田竹君没回答。他跟中了咒似的麻利地扯掉自己身上的呢大衣,往李冬行手里一扔,用另外两人从未见过的敏捷身手蹿上了大理石池子,扫了眼那一汪碧水,深吸口气,纵身一跳。☆、她是鱼(十一)如果这是个跳水比赛,田竹君刚刚的动作一定只能拿零分。池边两人都被水花溅了一身,程言抹了把脸,扭头问李冬行:“这小子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