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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拍拍田竹君的胳膊,说了声没事,就自己往生物楼走。他得再好好去那地方想想,薛湛和田瑾的死到底是怎么牵扯上的。半道上的时候,王沙沙给他打了个电话。“程哥,我回局里以后和同事一块研究了下法医给的报告。”他说,“薛湛确实是摔死的,没错,颅骨破裂,估计掉下来时候磕到了后脑勺。”他说着抽噎了下,像是擦了把鼻涕,接着又说,“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挺怪的事情。他的后脑勺,有一小块地方有个印子,很小,大概就一根手指的长度,像道弧。我觉得就跟地上有个什么东西,然后薛湛刚刚好磕上去了似的。可同事都说,当天地上除了薛湛的手机,没找着什么别的。他们说当天雨那么大,又是晚上,什么石头之类的被冲到旁边没被我们发现也是正常的。但我就是觉得……唉,不大对劲。头儿叫我别乱想,我还是忍不住,想跟程哥你说一说,就是没把握这到底算不算个发现。”程言赶紧问:“有照片么?”王沙沙压低了声音,跟偷偷摸摸似的说:“有,我拍了法医的报告。程哥,你不会怕吧?”程言:“我上过三年解剖课。”王沙沙很快就给了程言照片。程言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血rou模糊的后脑勺看了半晌,发觉王沙沙很有可能是对的。那道弧严格意义上并不是在后脑勺,而是接近顶叶的位置。这世上那会有石头长出规则的椭圆形?不是的,这不会是天然产物。薛湛的确磕到了某样东西。那会是什么呢?程言边看边比划。眼镜腿?大部分不是弧形的。发箍或者发卡?薛湛又不是女孩子。难道是某种工具?以及,那样东西到底为何会在薛湛摔下来的时候出现在天台上呢?会只是个巧合么?程言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团簇在一起,挤压着他的颅骨。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每一个都在大声嚷嚷,令他的耳膜嗡嗡作响。疼痛如长满倒刺的帽子箍住了他的脑门,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不仅是脑袋,还有空过了头的胃。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主观知觉不到疲惫,身体却已濒临极限。他刚走进生物楼,不得不伸手撑住了墙,走得越来越慢,甚至气喘吁吁。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沁出,他的头已经很久没这么疼过了,所以一早就没再随身带药。“程老师?”有人迎面走来,“哟,怎么脸色这么差。”程言扶了扶滑到鼻尖上的眼镜,抬头一看,见是生物系的钱老师。他打了个招呼,站直了些,笑笑说:“这阵子太忙了,马上回去休息。”也不知钱老师清不清楚李冬行的事,至少她没再多嘴的意思,就晃了晃手里拎的东西,半开玩笑似的说:“程老师要是觉得肌rou酸痛的话,要不要来试试咱们的磁刺激?就当震动按摩了。”程言的目光移到她手上,忽地愣住了。那是个巴掌大小的黑漆漆的线圈,对称的八字形。如果说那样磕到薛湛脑袋的东西本身不是弧形的,而是椭圆形,或者包含一部分椭圆形,只是恰好大半贴在薛湛头顶更高的位置,头部着地时轮了空呢?那会留下一道弧形的印子,恰好和薛湛脑袋上的一模一样。又如果,那样东西根本不是原来就在地上,以至于薛湛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到,而是……早就被人固定在薛湛脑袋上了呢?☆、无辜者(六)程言感到自己隐隐逼近了答案。头疼给他带来一阵阵晕眩,逼得他没法继续思考。他不得不匆匆与钱老师告辞,先回家去找点药吃。他知道要是自己要是这么惨白着脸去医院,被穆木撞见的话,之后几天他就别想守着李冬行了。他还不能倒下,而且需要一个足够清醒的大脑,不仅为了照顾师弟,更为了把眼前的问题抽丝剥茧,找出薛湛死亡的真相。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比往常漫长了许多,程言慢慢走着,觉得自己脖子以上就像顶了一个几吨重的炸药包,在夕阳的照射下滋滋冒着火星。他视线模糊,脚步虚浮,脑子里还在不断地想刚刚得来的线索。小红楼,线圈,经颅磁刺激。假如薛湛接触到的最后一个人真的是精神健康中心的人,那也就是那个人给他戴上了线圈。中心一共这么多老师,有哪个会经常接触经颅磁刺激?程言扶着脑袋,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上楼梯,疼得昏天暗地的脑子里蓦地窜起了一簇火花。师弟不久前也说过自己头疼。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嗖嗖疯长,瞬间就占领了程言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很多想法乍一想很疯狂,但说不定就是对的。程言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家里,打开好几天没用的电脑,把大半年前下下来又扔进垃圾箱的一打论文全部翻了出来。那时候他只是怀着一颗审视的心,随便看看这个新来的人实力到底有几斤几两,够不够格给师弟治病。所以他照着学术圈的规矩,主要是仔细瞅了瞅韩征这几年的论文发表数量和影响因子。显而易见,韩征优秀得放眼世界都算得上拔尖,程言鸡蛋里挑不出刺,当时就服了气,顺带着还自己跟自己闹了通别扭,好一阵都怀疑自己在嫉妒韩征。他想通之后就觉得得表现得大度些,于是就没再过多关注过韩征的研究内容,连韩征对师弟的治疗都没多过问一句。直到现在,他又翻出这些文章,沉下心来好好重读了个遍,发现那条连接着好几个点的暗线可能还真就藏在这里。从五年前开始,韩征发表的十五篇文章里,有九篇与经颅磁刺激技术相关。有一篇关于韩征某个研究的评论文章甚至把韩征称作“将神经干预技术引入传统精神病治疗的先驱”。迄今为止,他的研究多数都得到了主流学界的交口称赞,除了最近的一篇。那项研究目前还只是摘要,韩征曾在一年前的某次学术会议上就相关内容作过口头报告。题目是关于神经干扰手段和精神干扰手段的结合,大致思路是将经颅磁刺激技术配合催眠等传统疗法应用到一些精神障碍的临床治疗中去。程言现在没法知道当时这个报告的现场反响,只顺藤摸瓜搜到了一篇会后不久某个德高望重的德国老精神病学家在自己博客上写的一篇日志。这篇日志并未直接抨击韩征的研究,却充斥着大量反思,作者认为目前某些人对尚不知详细作用机制的前沿技术存在一种迷信与追捧,而精神病领域的治疗手段没有其他医学领域那么审查严格,只能呼吁所有研究者更加谨慎。这篇文章的出现与打脸无异,隔着屏幕程言都能嗅到无形硝烟的味道。三个月后,韩征就离开德国来到江城,而他那篇研究至今没有正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