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你真的很好,没遇见过更好
女人跟谢期时才刚成年,心智不够成熟就遇见了太过繁华绮丽的景物,把她从过去贫寒肮脏的家庭环境中割裂开来,但是她生命的厚度和价值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景物,于是必然带来心理上的失衡。“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某天女人问谢期。“很好。”谢期说。女人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用手指着自己:“我要听实话。我这个人,内在到底怎么样?”“实话并不动听。“谢期说。女人看着她。谢期叹气:“好吧。”她很平静道:“内在毫无东西,只余一堆自尊。”是很客观的评价了,女人低下头。谢期对她足够好,带她去银石赛道,带她去云顶赌场,女人从赌场大厅走出来时,谢期正在外面和大马拿督说着话。谢期总会记得细微而无用的东西,比如自己转身时,杯中威士忌晃荡,晶莹剔透的冰球撞击着杯壁,女人向自己走来时,洒在手腕的香水是蒂普提克的水中影。“我输了一千多万。”女人说。谢期波澜不惊:“还好,我以为你会输的更多些。”一旁的拿督突然噗嗤一笑。他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谢,这个女孩比你几年前带来的更替你省钱。”谢期没注意女人的神色,只是笑笑。也许变化是突然的,也许是潜移默化的。女人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歇斯底里,情绪总在失控的边缘。她有时极其温顺,有时却极其反骨,提着包就离开十天半个月,狠声说自己恨不得从未遇见谢期,可是谢期主动给她去个电话,她又立刻搬回了谢期的住处。后来谢期实在受不了,她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整天的折腾里,第一次对女人说了重话:“这世间谁不惨?就你惨?你的惨又不是我造成的,折磨我干什么?想分开就利索点,不想分开就别作妖。尽管找疼你的人去。”女人摇摇头看着谢期,眼里流出了泪水。“你什么都不明白。”她小声哭着说。后来女人乖顺了很多,却常常发呆。谢期某天晚上给她折了只纸玫瑰,女人看着,忽然问:“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却得不到,会怎么做?”“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谢期把折好的纸玫瑰放到女人手心。“那你会有什么想见的人吗?”女人不甘心,继续问。谢期长久地沉默下来,长久到女人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谢期轻声说:“有,可是我找不到她,也,不敢去见她。”她的语气很踌躇,话语也断断续续,女人又问:“是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吗?”谢期诧异地抬眼看她:“怎么可能,你把她想成什么了?”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女人的眼神。女人就用那种莫名悲伤的眼神看她,然后笑笑:“的确,你挂念的人,肯定和我不一样。第二天女人不告而别,带走了那朵红色纸玫瑰。也是她唯一从谢期那里拿走的东西。谢期想不明白,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她在自己身边五年,最后钱、房子、车,都没要,还白白蹉跎了五年青春。虽然想不明白,但是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直到数百年后,另一个世界的今天,谢期看着陈清颜的眼神,又无端想起了那个女人。她呃了一声,试图挽尊:“我身边就有不少啊,比如我认识一个青年画家,她也不需要工作,但随便一幅画就价值十几万了。”陈清颜恢复神色,笑了笑:“果然是大小姐啊,你有做参谋总长的叔叔,还有整个谢氏的庞大遗产,怎样都可以随心所欲。而我们这些人,只能为了更好的生活,做这些不想从事的工作了。”你不想从事的到底是教师还是方主席的外室?为了更好的生活?那是不是你不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照样能生活的好好的?谢期当然不会问,她在内心逼逼完,就拿着请假卡离开了。上完下午第一节课,她就去了教务处。面不改色瞎扯了个“把夏时昼同学带回警局保护顺便做下这段时间的记录”,谢期轻轻松松拿到了教导主任的批条,回科技楼的路上顺便去了趟医务室,拿了点外伤药。谢期离开单人信息室时夏时昼是什么惨样,她回来时还是什么惨样。跌打损伤喷雾喷到身上的青紫痕迹,凉凉的还挺刺激,夏时昼皱了皱眉,用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下次能不能心疼心疼我?”他长得又俊秀又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盯着别人看,别人没错也能被盯出愧疚感来。但是谢期不为所动,心说你想让我心疼你什么,你当我傻,没认出来你就是那个银行绑匪?没玩你后面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于是她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喷雾一喷没十几秒伤口就恢复了,但是夏时昼的“内伤”不轻,第一次破处好悬被榨干,此刻起身走路都在打飘。夏时昼摇摇晃晃在前面走,谢期也不扶他,走在后面给自己闷了口反辐射药,同时心里寻思着怎么找出夏时昼的犯罪证据。显然,在谢期认出他之前,夏时昼就知道她是那个被枪击却没死成的人质,而他们现在的关系完全是由夏时昼主动造成的。夏时昼还是她弟弟呢,谢期依旧把他推了。不管夏时昼究竟想干什么,至少谢期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要让他以为自己并没有看出他的身份。想骗到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谢期很擅长给自己洗脑,比如她告诉自己要爱荀深爱的死去活来,比如说她告诉自己她对夏时昼感兴趣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前者让她对杀害过自己的人甜言蜜语,后者让她面对一个银行抢劫杀人犯还能面色如常。没课的谢期直接把夏时昼送回了家,谢期站在他家庭院里,脚边是生长旺盛得过了头的草木,带来一种浓郁到微微恶心的草腥味,她甚至能听见簌簌爬行在草丛中的虫豸声。周围高于别墅的密匝树林将别墅围了起来,几乎遮住了日光,白天都觉得阴冷。谢期看着这幢别墅,略惊讶:“就你一个人住?”夏时昼:“我的mama住在国外,我的爸爸……”他装的很像地垂下头:“老师,你找到我的档案了吗?”谢期再次面不改色:“没有。有消息我一定时间通知你。”夏时昼走进别墅大门,转头看谢期:“老师,你要进来参观吗?”谢期观察了下这个别墅,实话讲在高档别墅区找这种风水差的一笔的别墅简直太不容易了,无论是朝向还是方位对别墅主人的运道都是极大的打击。采光也差,夏时昼背后的客厅光线昏暗,像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夏时昼半边身子在门后,无端端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谢期后退一步:“不用,老师回去了。”夏时昼的脸色在这种光线下看着苍白极了,嘴唇却格外的红,他对谢期甜甜一笑:“那我们明天见哦,老师。”谢期的后背拔凉拔凉的。理智上并不恐惧,但这种不安更多来自于一种心理警惕。谢期向来相信直觉,于是这种后背凉凉的感觉就更不好受了。她在的车上坐立不安,最终决定去警局。谢期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太阳底下威严的警局大门,还有挂在上面的国徽,着藏蓝色警服,一脸严肃的人民警察们进进出出,门旁边间或夹杂一些民事纠纷的吵闹声,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揣回了肚子里。什么叫安全感,这就叫安全感。如果周嘉川也在警局,她就彻底什么都不怕了。谢期迫切想见到周嘉川,周嘉川做了她几百年的爱豆,她潜意识里就信赖着他,比周嘉川的强大实力更吸引谢期的,是他如日光般绝对张狂锋利的性格,他是能踏平一切让谢期走上坦途的人。而周嘉川的傲气与坦荡让他不屑于与心怀叵测之人同流合污,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谢期想扑到周嘉川身上,就像吸猫一样。匆匆跑进大门,刚到拐角差点和人撞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行之?!”谢期声量忽然拔高,连抱在怀里的教案都紧了紧。太令人意外了,白行之怎么会在警局?白行之笑了笑:“我上午找不到你。下午致电附中教务处,又听说你已经离开了,行政院离附中有点远,我想你会不会来警局,就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上午刚彻底撕破脸,下午白行之态度又这么平静到诡异,谢期后背又凉了下。她收紧双臂:“你找我干嘛?”“倒也没什么,只是和你商量一些事情,”白行之语气如常,“天庭的历史记录系统至今没有完全修复,罪魁祸首岁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只让她活不过二十岁是不是太便宜她了?要不然再调低她每世寿命吧?”啪。教案再次落在了地上,纸张散开,谢期上前一把拎起白行之的衣领,语气森冷:“你敢动她?”“我怎么不敢?”白行之依旧斯文且优雅,依旧眉眼贵气,眼里的笑浮于表面就像碎冰浮于深海,他的嘴唇动着,声音温和而残酷,“我能让她生,就能让她死,敢和天庭作对,敢违背至高神的意志,就要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我是因为什么才允许你平视我,阿期你不知道吗?”————————————————————谢期和那个夜总会女人的故事小可爱们可随意带入任何包养文,夜总会女人的角色定位是包养文里的标准女主,谢期的角色定位是从未动过心的金主。一个很温柔的金主。困,有错字和bug请指出,么么哒74.和女朋友吵架能赢的最后都单身了伴随着白行之的话,属于至高神的等级压制铺天盖地向谢期袭来。重压令谢期全身颤抖,她哆哆嗦嗦地松开了攥住白行之衣领的手,脸色惨白。白行之的话直接踩中了谢期的死xue。“很好,不愧是至高神。”她嘴唇抖着,断断续续道。谢期心想自己以前对白行之的猜测果然没错,精神系至高神再怎么看上去温文尔雅,骨子里其实和荀深是一类人。[转世以后面对至高神们,只要他们不刻意针对你,理论上你是能完全扛住等级压制的。]司命星君的话言犹在耳,谢期却只想苦笑。既然白行之这一世都能控制别人的精神了,那么刻意针对她的话,等级压制显然能压过地府的后台设置啊。白行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发皱的衣领,他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力道也很平稳,这双手拥抱过谢期,也爱抚过她,可是谢期看着看着,却抱住双臂,后退了一步。这种颤抖和面对夏时昼时的脊背发凉不一样,这种后退和面对夏时昼时的后退也不一样。谢期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眼前这个青年不仅仅是和她有过纠葛的曾经的青梅竹马,更是数万年来凌驾于整座天庭十方世界,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至高神。这一世曾被消除的等级压制让她差点忘记了面对至高神时该有的敬畏,此时此刻它们全部翻涌上来冲击内心,激烈到谢期全身忽冷忽热,眼前阵阵发黑。她的脊背不堪重负地微微弯起:“您何必呢,我们相处的时间在您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您为什么非要一个结果,这样毫无意义。”“你说得对,爱情一点用都没有,也许我的确是执念太深,也许我早就不再爱你,只是过去的遗憾错过让我不甘心。对这种圆满的追求早就让我忽略你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了,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心意和尊严踩在脚底后一走了之。”白行之的声音很温柔,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他和谢期之间拉开一段长长的距离,他心里面不好受,却又升腾起一种隐秘的,撕裂般的快意,“所幸,相比较无能为力的人类,我拥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也拥有这种权力。阿期,别反抗我,你知道这样没用。”他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推翻,全部撕碎,不断地伤害那个伤害过他的人,以此让搅成一团的心脏舒畅些,即使只是短暂的,虚假的畅快。而他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是因为他是至高神。天道亲生,至高无上。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身居高位,不怒自威。至高神们的宽和是因为不和小人物计较,洁身自好是因为目无下尘,他们在云巅凛冽孤高了数万年,然后被谢期拽进了滚滚红尘。从此神不是神,人不是人,出世又入世,灵台清明复蒙昧,肝肠寸断。白行之轻轻笑了笑,抬手想触摸谢期低下的眉眼,却说道:“阿期,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能让你的所得名正言顺。我们都可怜,但是身上都有不被同情的理由。你就不该遇见我的,但是遇见我以后,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谢期却条件反射想后退一步。第五警局的扫地阿姨很勤劳,每天把地砖擦得锃光瓦亮光可鉴人,此刻这处拐角地上散落着纸张,谢期脚跟一动,脚下的纸张和地砖间的摩擦力被降到最低,于是她脚一歪,后心一沉,差点仰面摔倒。短促的惊叫发出来之前,谢期还没来得及伸手攀住墙角,白行之就猛地伸手揽住了谢期的后肩,力道两厢抵消,谢期就这么被白行之按在了墙上。后背贴着凉凉的墙壁,谢期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抬眼,却对上了白行之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眉尖皱起,无法掩饰的关心冲淡了他原本的冰冷讥诮。因而也冲淡了那份刻意的等级压制。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想,想的越多越会让对方回过神反击,谢期在身上等级压制淡去的那一刻主动环上了白行之的腰,脸埋进他的怀里,放软语气:“对不起,行之。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害怕。”白行之一动不动。谢期收紧力道,脸蹭着他胸前的扣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在一起吧,我不和你吵架了。行之,对不起,对不起。”她只在第一道情劫时用这样的语气和白行之说话,白行之恍惚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做,少男少女对此一窍不通,摸索试探时两个人都很痛,做完以后谢期忽然就哭了,就这样哭着不断和白行之道歉,白行之问她在道歉什么,谢期红着眼眶说:“让你碰我,真的对不起啊。我没资格的。”可是到底谁没资格?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白行之垂眼看着谢期的头顶,即使在道歉,她也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那个满心满眼爱着白行之的谢期已经被抛弃在了时光里,就像被打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复原。“谢期,你告诉我,你现在说的话里哪些是真的?”白行之开口了,声音哑的厉害。谢期一愣,抬头看他。果然是清醒又冷静的眼神,一点情绪的摇晃都找不见。白行之自嘲地笑笑。他说:“求你了,别跟我道歉。我没资格的。”他抬手回抱住谢期,低下头,那些锋利细碎的疼痛几乎扎穿了他,白行之低声喃喃:“我没那个资格。不仅仅是以前,包括现在和以后,我都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让你爱我时等不到,让你离开后被继续纠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可是还是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不会退让了。”白行之侧过头亲了亲谢期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丝丝的冷意:“阿期你乖一点,和我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希望岁然早点归位吗?”谢期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白行之并不高兴,他掰过谢期的脸亲了上去,却在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时被谢期匆匆推开。等级压制减弱后有胆子推开白行之的谢期捂住嘴唇:“有人。”白行之不满皱眉,与此同时,纷杂却各自利落的脚步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警服笔挺,目光明亮清正,眉眼堂皇,却因过于年轻而使周身带着点青涩味道,但这无疑让他更吸引人。年轻人看见白行之和谢期时一顿。谢期看看无动于衷的白行之,然后咬咬牙,走到了年轻警察面前,低声喊他:“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