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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黑牡丹留书一封,离开车马行。温煦见信中将小儿托付给他,秉着对黑牡丹有情,他便将她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儿子抚养,又如此度过五年。“孩子刚断奶她就走了,就不想念吗?”李蒙自己没娘,但他娘是早死的,他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他有娘,他娘会如何给他缝衣,又会如何在他犯错时训示他。“那得问她。”赵洛懿揶揄道,忽然觉得李蒙虽然小心眼多,却也只是个还很单纯的少年。“后来黑牡丹回来看孩子了吗?”李蒙犹豫了半天才问,毕竟赵洛懿的作风,很可能讲到一半,就突然吐出三个字来——“她死了”,毕竟他经常都这么做。“嗯。”赵洛懿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李蒙手钻进他里衣,放在赵洛懿右胸上,顺手搓了一把。“……”赵洛懿浑身僵硬,低头,“做什么?”李蒙实是烧得头脑不大清醒,但觉身边有个热源,便不知怎的,只想揉他一把。被赵洛懿声音一惊,陡然浑身哆嗦。“……”赵洛懿眉头一皱,捉住李蒙要缩回去的手,拉过他的手臂,令他环抱自己,“又不是讲鬼故事,算了,要觉着身上冷,便抱着,别明日病得更重没法上街。”赵洛懿似是比李蒙更在乎能不能上街给他买新衣服,做师父这件事,对赵洛懿新鲜着,他私心里想,要真把李蒙当徒儿看,就对他好一些。毕竟要是李蒙最后真为了外人要和他作对,对百兵谱下手,那他自然无情。也算最后的补偿,算做了一场师徒的缘分。“你睡觉吧,不讲了。”赵洛懿忽然说。李蒙以为他不高兴了,忙道:“我再不乱动了。”“不是。”赵洛懿想说什么,他意识到方才自己已默认了和李蒙的师徒名分,顿时拿出师父的权威,说:“睡觉。”没听见李蒙吭声,赵洛懿补充道:“下次再讲,太长了。”已经不早,李蒙虽不大满意,但也知赵洛懿决定的事情,硬求也没什么用。手仍抱着赵洛懿,李蒙心头七上八下。师父会回去隔壁睡吗?他什么时候走?要不然等我睡着了再走。男人胡茬没刮的下巴抵着李蒙的前额,他胸膛宽阔,而方才李蒙那一把,也感觉到与自己不同的是,赵洛懿是个成熟的汉子,肌rou坚硬,温暖皮肤之下,涌动着习武之人的力量。李蒙已很久不得跟人如此亲近,实不想松开赵洛懿,那一刻他恍恍惚惚竟然觉得自己是抱着兄长,他小时候但凡怕黑,便往他大哥屋子里跑,丫鬟们不敢多嘴,要是李陵知道是要骂的。可李蒙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兄长怜他年纪最小,又没有娘,少不得对他多几分纵容。大半个时辰过去,屋内两人匀净的呼吸声几乎重叠。“大哥……”听见李蒙出声,赵洛懿立刻睁眼。李蒙磕巴嘴唇,把头往赵洛懿怀中一拱,压根没醒。赵洛懿于黑暗中,静静凝视李蒙良久,把滑下李蒙肩头的被子往上提,裹住他的肩,闭目。……次晨李蒙已全然无事,赵洛懿让他再喝一碗药巩固,饭后吃完药,师徒两人便上街去。再消得一日便是除夕,摊贩急着出年货,多的是琳琅满目的糖果、小孩玩意、干货杂炒、福字临门,也有摆摊给人写字帖的,红纸铺开,帮人书写对联。成衣铺子里人挤人,小孩十分吵闹,李蒙挤在一群半大萝卜头里,让师父领着去量体裁衣,颇过意不去赵洛懿看中蓝地白点的绸子,再就是也想给李蒙做黑色暗绣竹纹的锦袍两件,但是过年,手指又滑到鲜亮的红绸上。赵洛懿回头看了眼李蒙,李蒙生得白净,且恰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人之间的清秀,到底想不出他穿一身红是什么样。李蒙看赵洛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被红绸映得也发红,倒像是赵洛懿在想什么心事,想得羞赧起来似的,不禁觉得有趣,凑近赵洛懿身边,“师父也做衣服吧?”赵洛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拇指与食指搓那红绸。“要不师父做身红袍子,老穿黑的,偶尔也该换个口味。”经过昨夜,李蒙觉得赵洛懿稍微没那么可怕了,平端生出几分亲近。赵洛懿微一点头,叫店里伙计来。李蒙晃着脑袋,看中一匹宝蓝色卍字暗纹的缎子,刚想叫赵洛懿看,却见赵洛懿向伙计一指自己,“给他量一下尺寸,用这个红色的、那边那匹黑色、上面的宝蓝色,各做一套,式样你带他去选。”“……”李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伙计迎进去了。等李蒙量完尺寸,看好式样出来,外面铺子里扎堆挤着一大堆妇人,他站在那里连手脚都没处摆放,索性走出铺子,在门口等赵洛懿。也没等多久,赵洛懿便带着一只盒子回来,李蒙猜测是糖果糕点一类。赵洛懿没多说什么,只伸出短剑,李蒙握住剑鞘,与他师父两个,一晃一晃在街上又逛足半天,傍晚时候装着一肚子的羊杂汤和红糖花生汤圆回去府衙。才走进别院,霍连云脸色不好地走来,看了李蒙一眼。“把东西拿进去收好。”赵洛懿把买的东西给李蒙拿着,各式纸包盒子像小山似的,李蒙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赵洛懿视线跟着他拐过走廊,才转过来看霍连云,“何事?”一只传信竹筒被霍连云拿出来,他说:“下午从灵州过来的消息,小七任务失败,在灵州城外河中被发现的尸体,已送到灵州十方楼中。”“何人所为?”赵洛懿问。霍连云摇头,“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我已向瑞州查实,此次任务的委托人,与委托我们去杀贺锐亭的,是同一个。用的都是化名,但楼里‘貂儿’的招子,画像里是同一个人。”“小七的任务是什么?”霍连云看着他,十方楼里规矩,不允许打听别的杀手领取的任务,霍连云踌躇片刻,才道:“我不知道。”赵洛懿锐利的眼光看他半晌,方道:“找到东西之后,先回灵州。瑞州那里,楼主可有传来消息?”“交给老大在查。”“那我们就不便插手了。”赵洛懿说。“你不管了吗?”霍连云急切地问。赵洛懿没有吭声,走到走廊拐角里,提起李蒙的衣领子,随手将他拦腰往外一抛。李蒙脚下滑出一大截,才扶着身后花架站住脚,花盆摇晃不已,李蒙一个跃身,将花盆立住。赵洛懿已回房去,霍连云握拳站在原地,没对李蒙说一句话,朝前院方向走了。当晚赵洛懿休息得很早,连晚饭也没吃。霍连云不在府衙里,李蒙不敢离开别院,白天他只隐约听见赵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