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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雪积得愈来愈多,厚雪压着黑夜的脖子,不叫它抬起头来,余宇也一样地埋头奔波在教学楼与宿舍之间。之后他和黄薇薇一起出去玩过几次,有时候就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冬风中的一切都是萧瑟的,连窗玻璃都刮出花来,余宇捂得严实,向前走,拐弯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黄薇薇已经回去了。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余宇说,是。其实他什么都没说,黄薇薇也没有说话。黄薇薇甚至没有回去,余宇站在路口向后张望,黄薇薇问:“你看什么呢?”余宇说:“我以为你没跟上来。”黄薇薇纳闷,说:“我不是一直在你旁边走着呢吗?”但他们没有在一起,单独走也是偶尔顺路。余宇好像帮她掸过几次帽子上的雪,又好像只有一次,或者一次也没有。他走在雪地里,雪水浸湿了鞋子,又浸湿了袜子,那冷是真实的,又好像虚假的,他假装对黄薇薇产生一点类似爱情的感觉,黄薇薇的影子却从他身上忽来忽去,仿佛只是一个虚影,难以捕捉,他假意借此迷惑自己,又每每在刚起意时便被自己拆穿。她说,你喜不喜欢我啊。余宇说。说什么?“我往这边走啦!”黄薇薇冲他挥挥手,“再见!”“哎!黄薇薇!”余宇大声喊。黄薇薇停住,回过头来:“怎么了?”余宇一时不知说什么,他怔了怔,说:“周六去看电影吧!”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周六下了暴雪,没人出门。余宇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雪,他站在窗前向外看,楼下的冬青丛整个被厚雪埋起来,路边的汽车也是如此,这雪压得人喘不过气,纵使如此,却还不够似的依旧下个不停。天空就像张壁纸,惨白的,被冰雪冻在上面。一夜之后,一块辽无边际的厚重白布盖在这片大地上,在他眼里总好像有些不喜庆,众所周知,死人也是需要这样一席白布的。雪停了,城市像座还未上色的模型,接着太阳出来了,太阳光把色彩喷涂下来,消减去那些积雪,绿成了绿,黄成了黄,黑依旧是黑。大家开玩笑大概是要发雪灾了,玩笑过后,又灰溜溜地摸着鼻子给家里打电话。张正是南方人,打电话说着:“雪好大啊,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雪?”宿舍三人都在讲电话,余宇看着通讯录,思量片刻,拨了过去。“天气预报说D市这次是特大暴雪,没什么事少出门。”余宇应着:“嗯。”他手指绞着耳机线,垂着眼睛,又小声说:“不会是雪灾什么的吧。”余声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没等余宇说话,他又说:“不用想太多,很快就会停的。”余宇说:“我也这么觉得,但学校里老在传这个。”余声说:“你们这个年纪就喜欢瞎想。”余宇确实在瞎想,他一瞎想,耳机线也不绞了,说:“嗯,没事先挂了。”“快放假了吧。”余声又问。余宇说:“快了。”他迟疑着,又开口:“寒假我不回去了。”“为什么不回家?”余宇在脑海中搜罗着理由,把别人的事按在自己身上:“啊……学校有项目,要留校。”余声于是说:“那依你吧。”挂电话的时候,余声好像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近晚上十一点了。他刚刚是有些希望余声劝阻他的,现在看来,不回去才是明智之选。夜里,他躺在床上,听见北风呼啸,撞击着窗玻璃,一时竟分不清那风是想出来还是想进去,他又是想出去还是进来。透明的堡垒足够坚硬,让他躲在外面,抑或是里面,当里外一般冷的时候,他才蓦然醒悟过来这只是一堵墙,而非房子。房子是别人的了。梦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世界被大雪淹没,冷风的线条尖锐,密密麻麻,刺透了他。他面前的墙早已不算墙,低矮的,只是个不顶用的栅栏,世间全部的温暖都去了他身后的那座房子里,远远的,他扭头看着,可那冷风又是如此生硬,像是铁丝,把他串在这里不得动弹。他珍视的也是他抗拒的,终于,他把余声让给了别人。四天后,身在T市的余声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对情侣杯,商家直接发过来的,但标签上面的用户名他认得。D市下了大雪,T市也入了晚秋,秋雨细密,不比雪水要温暖。究竟哪个更冷呢?十二月底正式放了假,余宇学校放假早,什么圣诞、元旦,统统可以在家里过,有恋家的早早地买了车票,也有不怎么想回去的,几个人凑在一块,在学校里耗封楼前的时间。寒假不许留校,余宇接了一个外宿学长的房间,就在学校旁边,面积不大,东西齐全,还是个一居室,少了跟人合租的麻烦。宿舍封楼之后,留在D市的学生更少了,刚考完试,他叫着几个要好的朋友在租来的房子里狂欢几宿,而现在什么都是冷清的,天气一冷,余宇便想起春节来,不单是他,商家们更是热衷于各种节日,广告牌上的圣诞老人还没撤,便又迫不及待地将新年吉祥物贴了上去。他一个人逛超市,买了不少东西,打算回去用电磁炉涮火锅。王小枫打电话来,说黄薇薇回家的票买晚了,要在D市逗留两天,宿舍关门,没地方去,让他把人接过去。“你就知道瞎搀和,”余宇说,“多不方便,人家也不会同意。”王小枫装作吃惊,说:“你们没在一起?我以为你俩早成了。”结果是余宇下楼扔垃圾,刚好看见住在学校对面旅馆的黄薇薇走出来。见了面自然要打个招呼,黄薇薇说打算去吃午饭,她说着,眼神瞟瞟一边骨头饭的招牌。他俩站在外面说话,余宇觉得冷,不住捂着嘴巴哈气,他下来扔个垃圾,怕麻烦没戴围巾、帽子,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里,觉得肺都要冻成冰,只想快点回去。“去我家吃火锅吧。”余宇说。黄薇薇推辞几句,余宇又说:“去吧,一个人吃没意思。”他回头往小区方向望一眼:“你上次来过的,跟王小枫他们。”余宇想,他或许只是喜欢余声而已,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喜欢别人了。别人会是黄薇薇吗?女孩子的头发上有洗发水的香气,即使火锅的味道更加浓郁。黄薇薇半开玩笑地抱怨说:“啊,味道沾得头发上都是。”余宇说:“不会啊,你闻一下。”“闻什么?”黄薇薇这样说,可还是捏起了发梢。余宇凑过去,吸气:“什么味道都没有——哦,有香味儿。”其实他什么味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