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60
失。坐照自观的殷璧越,忽觉某种玄妙的力量从遥不可及天空上落下,渗透他的骨骼经络,没入幽府之中。心头的熟悉感倏忽归来,难以言说,方知心潮澎湃不是虚言。细细观遍自身之后,神识飘忽,又见长空与雪原,已不似以往双眼所见。他身体仍在打坐,却好像拿着临渊剑站了起来。于内见自己,于外见天地。这种分离的状态很微妙,也很危险。站着的殷璧越神色空茫,落在他肩头的雪花,不可思议的慢悠悠飞起来,回到了天空之上。一片雪花飞回天空,千万片雪花飞回天空。消散的阴云重新聚拢,四野风云飞速变幻,晨昏交替,斗转星移。就像被按了倒带键,周遭的一切开始流逝。只有他站在原地。渐渐的,他也不在原地了。在海滨小镇使出‘星河沉’,在学府听先生嘱托,在兴善寺里悲悯而冷漠的佛像脚下。画面的变化越来越快,几乎捕捉不到。叶城的屋顶上,大风凛冽,酒碗里映出银白的月亮。幽暗阴冷的地牢里他睁开眼睛,听见脚步声回响在沉寂的甬道,有人唤他,“殷师弟。”业务员热切的神色一闪而逝,“反派凶神恶煞光环,八岁以下一个眼神就吓哭,先生要不要来一个?”然后是他近乎没有止境的反派生涯。起初痛苦居多,后来他习惯了,也不再与那些世界的人深交,便越来越喜欢自己吐槽,如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记忆久远,理应模糊,如今历历在目,殷璧越才知道自己从不曾遗忘。回忆走到尽头时,海潮般的黑暗覆盖下来。如同天地初开之前的混沌,他的意识已有些昏沉了。就到这里了么?这就是我的一生?他自问。又自答,不应该是,也不会是。来到此方世界修行,见天地,见众生,终不见自己。不甘心啊。看不破的事情,自然要斩破。心念一动,手中长剑怆然出鞘。一道雪亮的电光撕裂天际,剑落下时,剧烈的刺痛像是要将他劈开。殷璧越直觉自己正面临着神魂湮灭的大凶险,也直觉此刻离真相最近,绝不愿这样放弃。疼痛使眼前景象扭曲,他看见了一个人,从剑光划破的明亮中走来,手里拿着剑。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那把剑他很熟。临渊剑。不同的人,相同的剑。************同一片雪原上,陨星渊下的洛明川也看见了一个人。算起来第三次见面了,一点也不陌生。第一次是在了观的佛堂,第二次是被临渊剑一剑穿心,生机飞速流逝,极度虚弱时。由剑中来到识海的残魂,掌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吞噬了陨星渊所有魔物。而他意识昏沉,重回百万前,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无论是过往经历的蛛丝马迹,还是冥冥之中的直觉,都让他生不出震惊。第三次就是现在。那人穿着繁复的黑色长袍,衣摆和袖口绣着金色阵法符文,像是华丽的藻饰。随着他的走动,衣摆翻涌如海潮。陨星渊戾气魔息浓郁,足以支撑他显出神魂的影像。原本就并非完整的莫长渊魂魄,又经历百万年漫长时间,与其说他是魔尊,不如说他是一丝残留的意识。不止面容,声音也与洛明川有七分相似,只是语调散漫,像蕴藏着满满恶意,“我就是你,还能带给你更强的力量,更胜从前百倍,你不想要么?”见洛明川不答,他轻轻笑起来,“长渊殿的阵法被触动了。你还不与我上去,看看你的好师弟?难道你以为单凭现在的你,留的住他?”洛明川沉声道,“十年做不到的事情,我用百年来做。百年做不到的,我用一生来做。我与师弟之间,不用劳你费心。”他被残魂控制身体,直到对方将昏迷的殷璧越抱回长渊殿时,才被刺激的清醒过来。然后是无尽的后怕。修行以来越境而战,重伤濒死,几次九死一生他从未怕过半分。但他怕自己会伤害师弟。这个魂魄强弱捉摸不透,他试图杀死对方失败了。稍有松懈,一念之差就难以控制,洛明川打算将自己也封印在深渊,与之不死不休。他为殷璧越疗伤,由飞来的青翼鸾传信,算好时间请人接师弟回去。交代沧涯山的大小事宜,只说自己寻了一处闭关,归期不定。所有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心静如止水。“我们是合籍道侣,合法夫夫!就算要死也该死在一起!你敢抛下我试试看!”直到听见这句时再忍不住,用力亲吻了殷璧越。之后想来还有些愧疚,似乎弄疼师弟了。与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相比,这场告别太短暂,太仓促了。只来得及落下一个吻。那人见他沉思,嗤笑道,“一生算什么,他走了几生几世重回这里,你以为是来找你么?不过是一种修行历练,为了得证大道而已。长长来路,恰好路过你。”长长来路,历尽艰险成大道。路过人间芸芸众生,你也不过其中之一。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洛明川怎会不明白其中含义。是又如何?难道因为这样就要将人藏起来,折断羽翼,缚上枷锁,毁去师弟毕生修行心血,只为了一己私欲?洛明川不否认自己对师弟的占有欲,却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开始运功,黑暗无边的深渊里凭空起风,吹得他墨发与道袍翻飞,声音依然平静,“这次他要去哪里我随他去。他从三千世界求道,我从三千世界求他。”第106章要是能从头来过殷璧越看清这个人的面目时,四周黑暗退潮般飞速失色。就像拂开了遮在眼前的云雾,心里豁然清明一片。原来是他,果然是他。即使从未见过,也能清楚的认出。除了真仙意凌霄,还能有谁?殷璧越握着临渊剑,怔怔看着眼前人。如揽镜自观,临水照影,无端觉得极亲近又极生疏。那人一步步向他走来,目光渺远漠然,直到毫无障碍的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向前去。古朴的乌木冠,无纹无饰的白色道袍,清冷至极的神色。谁为真,谁为幻?哪里分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