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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波不惊,每个修士都有一种平静中的喜悦。其中最欣喜于林家的状况的,非林一儒莫属。林一儒每天下午都在林家院子里整整绕上一圈,看藏经阁中探讨“天道”的修士,看练武场中追求“进境”的弟子,看湖庭中谈天说地的女眷,看灶房中烧柴添水的杂工,感觉名为“希望”的东西正从这林家院子破土而出。他会扶着栏杆,轻轻闭上眼睛。几十年来,他都没有过这种开朗的样子。他预感到,波涛汹涌的年月快要终结了,狂潮正在退去,露出柔软细沙,无边屠戮即将被眼前的海晏河清取代。而他,作为林家家主,正站在夜与晨交替时的水边,是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转换的见证者,没有什么比立足于分界线更令人感动的了。此前,他们的努力看起来漫无涯际,虽然有宏伟的意图,却总显得徒劳无益,犹如钻冰求火。此刻,一切挫折仿佛都包含着善意,绝望的怒吼变成了声声呐喊。这世界中的人,又可以重新获得尊严了。另外,他……大概可以完成他的使命了。林一儒很清楚,仙和魔这两样东西,也并不是每世都有,而只有当世间被浊气污染时,魔心才能趁机潜入人的身体,而有大才之人则会被神选中,利用清气成仙并且杀死魔物。几十年前,妖魔开始横行,天下混乱,仙人随之现世。他因为想赎罪的执念而成仙,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拯救世人。如今,林家是率先回归平静的。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罪业,已被洗刷了呢?从今往后,他是清清白白的了。他比江名世等从未造过杀业的人的人还要更受神的偏爱。女神原谅了他。每天晚上,林一儒会为他自己斟上几杯。他一边喝,一边轻轻阖上酒醉微醺的眼。在这期间,叶时熙又跟着林安行见了林一儒一次。他能从林一儒的脸上看见勃发的喜悦,那种神采令林一儒黝黑的脸都仿佛发着光,让叶时熙无端想起被称为“黑色金子”的石油,并从心底认为那是值得人珍惜的东西。“也许……要结束了。”林一儒为自己倒了一杯好酒,“也许要结束了。”叶时熙问:“嗯?”“你应该也知道,魔……终究会消失!”“嗯。”“世间不是总有妖魔,只有当浊气多到无法净化时,才有妖魔诞生,而它们终究会带着浊气一同回归于尘土的。”“呃……”叶时熙也不知说啥。“林家妖魔明显少了……是因为林家修士突然不易被浊气侵染了吗?我认为并不是这样,而一定是因为世间浊气正在慢慢地便稀薄。”在此前的几十年中,不论如何教导修士修身养性,依然总是有人入魔——浊气无孔不入,总能挖出人心深处最脆弱的部分。因此,林一儒他认为,林家突然间的平静,并非是由于弟子变强了,而只是由于浊气变弱了,而当它弱于一个临界点之后,就没有那么容易蛊惑人心了。叶时熙:“……”“看来,浊气的消散是从林家开始的。这方土地清气更浓,驱赶开了浊气。”“……”叶时熙觉得,上次见林一儒,对方还是愁眉不展寝室难堪,而此时再见,林一儒的笑容,简直比丰收年的麦穗还耀眼。那边林一儒又说道:“长久以来……我始终不安于‘家主’这个身份。我双手曾沾满血污,我夜晚总扪心自问,我真的有资格率领众修士吗?”“……”“到了今天,我终于可以放下一颗心。这个林家,与巅峰相比丝毫不逊色。”在典籍中,魔一共出现过五次。在猎魔的传说当中,林家通常只是配角,众位家主的形象也模糊不清。讲到这里,林一儒将视线投入到了半空。窗外,辽阔天空中夕阳的光辉将他的眼睛点上一点光,林一儒半仰着头,双眼仿佛正带着期盼用力窥视未来。他的眸子熠熠生辉,而叶时熙却是感觉腹中浊酒如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那股辛辣钻入血管,仿佛能将他躯壳当中所有的水分全部抽干、一滴不剩。他忍不住开始思考:真的……能瞒住一辈子?当除他与林安行外的十位仙人通通为他们所杀,林一儒还能如今晚一般对仙魔之说深信不疑吗?叶时熙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究竟如何行动,他们还是没计划好。十位仙人分散四方,到底如何一网打尽?虽然宗主们周围总有人,但若林安行、林九叙、叶时熙、江景泽、江景泰、莫甲三六人围剿,杀死几个倒也不是难事。然而……倘若一个个杀,剩下的人必然会有戒心,终日提防外人,那时想要再杀就难办了。目前就连林安行也不大清楚,另外十名仙人,到底对药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也不大敢保证,若江名世死了,其他人却没死,那些人是否能继续“永生”计划。因此,几个人都不敢冒险,数月以来一筹莫展。那边,林一儒又说道:“我并未被神明抛弃。我之所以永生不死,不是为了日日夜夜饱受折磨,而是真的……有除尽妖魔的那天。林家是清气最盛处,没有被我的罪所污染。”说话之间,林一儒的眉宇之间有一种凛然的气概,好似一个年轻人般,目光锐利,英姿飒爽。他是真的觉得,林家是清气最盛处,说明,他之前的罪孽,已经被神明宽恕了。这是在告诉他,他是比别人更清白的了。第59章终天之恨(六)因为林家很久不曾有人入魔,林一儒将这一好消息分享给了江名世,并且向江名世讲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说:“世间浊气孕育妖魔,魔气侵蚀意志不坚之人,将其化为妖魔为祸人间。而仙门则不断除魔,保护这个世界不被妖魔毁灭,拼死维护着人类的尊严。此刻,浊气终于要被消耗殆尽,天空终于要再一次放晴了。多亏仙门,在妖魔横行时保护天下百姓,并将浊气随着妖魔一同净化,减少浊气……磨了好几十年,才等来了曙光。”林一儒的面色黧黑,在微笑时,一口白牙十分明显,亮得刺眼。然而,出于林一儒的意料,江名世似乎不如他兴奋。江名世的眉头紧锁,眼神阴恻恻的,活像一条毒蛇,想要紧紧缠住猎物,令其窒息、痛苦,并扭动着死去。林一儒心中凭白生出了不安:“江兄?”江名世转头看向林一儒。他的笑容假得如同人偶一般,年轻白净的脸上只有嘴角被扯了扯,但笑意却根本无法到达阴冷的瞳孔。看着这幅不协调的表情,林一儒突然便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