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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哥苏如春,高考成绩是浙江省第一名,北京协和医科大学博士毕业(注1),如今在协和医院神经外科。我虽然自小学四年级第一次考班级第一后就一直成绩优异,是母亲在亲朋好友之间夸耀的骄傲,可是从来都不是顶尖的学生,成绩最好的时候也只考过全市第二名,何况全省第一?中考高考两次大考都发挥失常,“沦落”到与清华北大差了一小截的R大。我开玩笑:“听说你那个表哥还在上发表过论文(注2),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三头六臂。说不定将来有什么头痛脑热还可以让大舅子照顾一二。”迟成面皮薄,被我这样调侃,白了我一眼,“我表哥可是在神经外科做开颅手术的?你真的想要让他照顾照顾你?”我见她瞪大眼睛分外可爱,赶忙收起嬉皮笑脸,把她抱在怀里狂吻一番。******1、协和医科大学,现在清华大学协和医学院,全国最好的医学院,直供协和医院及各大研究所。2、柳叶刀,英国杂志,医学界顶级权威。体检那日是周末,在协和医院门口等了许久不见苏如春人影,我只能带着迟成到神经外科找他。一楼大厅挤满外地慕名而来的患者,我把迟成护在怀里,在大厅挤开一条路,好不容易到苏如春科室附近时已经满身薄汗。忍不住埋怨苏如春招待不周,幸好身上已经喷过淡香水,否则一身汗臭,我大概也没有心情体检了。拜托脸红的小护士通知苏如春他表妹在门口,我不耐烦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刚把身体转正,抬起头来,就愣在当场。眼前的男子身材颀长,肩膀宽阔却并不厚重,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这样的人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事实上,我从未见过穿上白大褂后身形比他更俊逸优雅的男人。一只耳朵上挂着口罩,看来是因为我们到访而匆匆摘下来,挡住了半张脸。然而我眼里只有他的一双眼睛。前几日还觉得目如寒星是恶俗言情杜撰的词汇,如今一见苏如春,才知道原来我高中时代上自习时做贼一样读完的武侠中的白衣剑客真的存在,衣袂飘飘,剑眉星目,温文如玉,尔雅若兰。如此人物。我父母都是大学生,他们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父亲是国营企业销售部经理,母亲是办公室主任。小时候我喝的果汁饮料都是成卡车拉回家的,我喝的乐百氏酸奶空瓶子要一麻袋一麻袋来装。小学一年级,我比规定入学年龄少一岁,母亲拖了熟人,我才有机会参加入学考试。成功入学时,母亲送我的礼物是精装版的,没有一个拼音标注。母亲每个月工资100块的时候,也要给我买200块一套的套装(注3)。我是像小王子一样被抚养成人的,虽然表面并不骄傲,但是家庭的教育和熏陶让我一直在心里有一种优越感,第一次见面时对人的印象分大都很低,交往之后才会逐渐改善。就连迟成这样条件的美人,我也是接触一段时间才动心。像苏如春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让在我这里留下绝佳好印象的人,他是第一。苏如春很有礼貌和我们说抱歉,早晨有急诊所以没顾上我们,他的眼神很认真,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歉意,反倒让我觉得先前自己心里的一点不耐抱怨是小男生的幼稚,不禁有几分赧然。他在前面领着我们到相熟的医生那里照看我们体检,迟成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怎么样?我表哥是不是一表人才?”她的唇离我耳朵很近,热气扑在敏感的耳廓上,像一个轻柔的吻,我却没有心猿意马,和她调情。我已不能言语。我和苏如春一见如故,从此牵系9年。当时苏如春已经参加工作,而我也配备了母亲淘汰的手机。两个人互留了手机号码,说好保持联系。迟成曾经跟我说,苏如春才华横溢,佷得赏识,如今已经可以主刀,一个手术要站八九个小时。但是我有什么问题请求他帮忙,或者是家人生病时向他咨询意见,他必定会亲自打电话过来。他有时候工作到很晚,我猜想大概是害怕打扰我休息,便会给我发短信过来。短信如人,语气亲切真诚,意见详尽。当时网络并非十分稳定,我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做事对人细致妥贴,善解人意。若是我没有及时回复,他隔半个小时左右就会重发一遍。有很多时候我的手机会一下子蹦出发送时间间距半个小时的两条短信。二十四岁,硕士毕业。毕业聚餐,多喝了几瓶酒,结果腹中剧痛。我迷迷糊糊分不出位置,送到医院却发现是急性阑尾炎。当时外公去世,家中乱成一团,迟成远在美国参加为期3个月的入职培训。麻药效应过去,拿着温毛巾给我擦身体抹冷汗的是苏如春白皙的带着淡淡消毒水气息的手。不管我的反对,他坚持提前修了年假,堂堂神经外科主刀医师,竟然为我端屎端尿,很多次对着他寒星样的漂亮眼睛,我都眼眶一热。若是易地而处,我自问断不会做到如此地步。二十六岁,我和迟成在家乡举行婚礼,苏如春特意请假来做我的伴郎,到最后为了给我挡酒,醉倒当场。二十七岁,家逢巨变。先是父亲公司改革,失意离职。当惯了发号施令的领导,怎么甘心再去做小职员。学人家下海做生意,不仅赔进积蓄,反倒欠下不小的一笔债务,家里经常接到债权人的恐吓电话。不久,父亲开始夜不归宿,婚外恋演的轰轰烈烈。母亲伤心惊怒,卵巢囊肿无法依靠消炎吊针控制,只能进行手术。手术之前,甚至连良性恶性都无法判断。再之后就是家庭破裂,父亲不知所踪,留给我们母子二人百万债务,债主闹上门,我没有办法,只能在欠条上打上自己的名字。我刚参加工作,买了房子,手中并无余钱。我无意在苏如春面前抱怨,然而不知道他何得知此事,那一日我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他的清隽颀长的背影。大概是来得急切,淡蓝色的翻领polp衫几处汗水打湿的痕迹,卡其色布裤子也沾上了几个泥点,依旧是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一双手,递来的却是濡湿了我的巨额欠条。三十岁,我开车接迟成下班,在北三环的一个十字路口和酒后驾驶的卡车相撞。当时迟成已经怀孕六个月,车祸造成的大出血没有及时送医,终于一尸两命,母亲心肌梗塞骤发而死。等我从昏迷中醒来,苏如春寒星一样的眸子里全是沉重痛苦,迎面而来的就是我同时失去挚爱的慈母妻子孩子的噩耗。生前无法磨合的婆媳二人,竟然携手黄泉。车祸之后,经过了一年的复健,虽然表面恢复如常,可是身体里子却与从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