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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连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恐惧得想把眼珠子挖出来。——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坚持看看你深爱的‘我’吗?”他像一块大理石雕像般凝固在那里,圆睁着双眼,震撼而惊慌地看着我,仿佛前方是一道令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而他就站在悬崖边,必须在跳与不跳之间,艰难地作出选择。“你准备好了吗?”我轻柔地问。他翕动着嘴唇,许久之后,似乎就要开口——我的手机突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在桌面上又蹦又跳。机械化而又熟悉的声音像一柄铁锤敲打着几乎凝滞的空气,它碎成千万片飘散了,于是他和我忽然间又找到了正常的呼吸。我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电波那一头没有任何声音。一片沉默。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压抑的呼吸声,心跳声,神经电流在大脑中飞速传递的声音……“……裴越……越……是你吗?”我不确定地问。另一端隐约传来模糊的暴怒的训斥,“说话!你这猪猡!”然后是踹踢重物的沉闷声响……我预感对着电话的一定是裴越,但他一声不吭,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呻吟都没有发出来。好像又有个人把电话接了过去,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而平淡地响起:“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裴先生。你的哥哥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他平安无事地回去,只要把我想要的东西还过来就可以了。”“你是谁?”我冷静地问。对方轻笑一声,“何必明知故问呢,裴先生。不过我不介意亲口向你作一次自我介绍,我叫‘Z’。”是的,我已经猜到了,他就是那个“Z先生”。裴越怀疑他,想去查探他的情况,而作为考根座机爆炸事件的参与者和生还者,Z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抓住了他,并且打算利用他从我手里夺回箱子。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主动权在他手上。但他始料未及的一点是,裴越这个筹码的分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我微微冷笑起来,“Z先生,恐怕我不能如你所愿把东西交给你,因为这场赌博太不公平,你想从我这儿赢走的,比我想从你那儿赢回来的要重得多。很抱歉,交易不成立。但是有一点希望你明白,裴越是我哥哥,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不高兴,到时候我会把那个装着你想要的东西的箱子,从莫那洛瓦火山口扔进去,作为送给我哥哥的陪葬品。好了,我今天不想再和你交谈,再见吧。”我断然掐了电话,把手机重重摔在桌面上。“Shit!”“裴越是你哥?”何远飞吃惊地问。“不!是裴明昊的哥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你很生气。”他的黑眼睛盯着我,露出一丝似欣喜又似惆怅的神情,“你关心他,虽然你不承认。明昊,你有人类的感情,虽然你对此嗤之以鼻。”“闭嘴!”我冲他怒吼。竟然把我逼到这步田地,他和裴越,包括所有的人类,都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第15章同类?!我坐在窗前的藤木椅子上喝甜茶,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像一场行事仓促的暴动,被我飞快地镇压下去了。我在想下一步的行动。虽然绝不打算拿箱子去换裴越,但也不能对那个‘Z先生’放任自流,我直觉他不是个简单角色,否则以裴越的身手,怎么可能轻易栽在他手里。不过在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应该不会对裴越下毒手,我刚才在电话中为他留了一线余地。我只是说今天不想和他谈。接下来就看他的反应了,我得见机行事,步步为营。何远飞沉默了片刻,问:“你会拿那个去换他吗?”“不!”我一口否认,啜了口茶,缓缓说,“但我也不会作壁上观。如果不解决这件事的话,那个Z一定会纠缠不休吧,可能会很麻烦。”“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他微笑着看我喝茶的样子,“如果打算救他,我陪你去吧,虽然我们以前相处得不算愉快,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大舅子。”大舅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你的脸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厚。”“那是我的优点之一。”他笑眯眯地说,为我半空的杯子里续茶。从窗外望去,海天交接处沉沉地悬着一轮橙黄色的夕阳,斜照洒进房间,何远飞俯身的剪影镶在光线里,黑发上像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金纱,连瞳孔里都反射出流彩灿金的光芒。“很美,对吧,”他转头望向窗外,“日落时分的大海,把一切都染上了绚丽的颜色。”“我更喜欢纯黑。”我轻轻放下茶杯,看着天际那个逐渐被大海吞食的生蛋黄,“但是,在这样的景色下喝茶,也算是件美事吧。”何远飞回头看我,目光朦胧而深邃,然后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将嘴唇轻轻印在我唇上。与以往他吻我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纯洁、温柔、恬静……不带一丝情欲色彩的吻,仿佛想要安抚什么似的,初雪般轻柔地降落下来。我想避开,又觉得没有避开的必要,正如我没有必要避开清晨的微风、黄昏的细雨、深秋的最后一片落叶与初春的第一抹新绿,那么自然、纯净的触感,在人类身上也可以体会的到吗?他的嘴唇像来时一样轻轻离开,怔了怔,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用得着做出惶惑的样子吗,这种单方面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你看上去显得很……孤独。”“孤独?”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忍不住大笑起来,“天哪,亏你想得出这个形容词……你听好了,所谓的孤独,是相对于群体生存的种类而言的。像我们这样的寄生者,要不是碰到意外,在漫长的一生中可能连一个同类都不会遇见,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如果独居的生活被打扰了,我反而会觉得厌烦。”“这是可以改变的。”他用肯定的口吻说,冲我露出信心十足的微笑,“我会让你改变的,相信我。”这个人类的神经究竟是怎么长的?像海参腔肠一样一根管子通到底吗?我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偏执狂先生。”“你会发现这也是我的优点之一,亲爱的。”第二天早晨,手机再次响起,我沉着脸,按下了通话键。“裴先生,昨晚睡得好吗?”